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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青丝--波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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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4-6 14:16:29 | 显示全部楼层
绾青丝 第三卷 风华篇 第155章 情蛊


    我在玉蝶儿的帮助下乔装易容,顶着一张截然不同的脸潜出府,径直寻到易沉谙家中。前来开门的女子让我吃了一惊,她竟然是百花楼里那位“赛卡门”。我诧异地看着她,她怎会出现在易沉谙家中?蓦地想起她在沉谙的面摊吃过白食,难道就是这样认识了?

    “你们有何事?”赛卡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和玉蝶儿,显然没有认出我就是那日随平安去百花楼闹过她场子的人。

    “我找易沉谙。”我对她点点头,微笑道。

    “你是谁?”她仍拦着门,一点也没有放我进去的意思。这倒有趣了,看她的样子,似乎与易沉谙极熟了。不由得笑了笑:“沉谙不在吗?”

    她看着我,还未出声,身后传来易沉谙的声音:“赛姑娘,是谁来了?”

    “啊,是找你的。”赛卡门这才拉开院门,让我们进去。沉谙从屋里出来,见到我和玉蝶儿,微微一怔:“两位是……”

    “沉谙,是我。”我赶紧出声,不想被赛卡门知道我的身份,我没有报出姓名,好在沉谙听出了我的声音,讶异地看着我:“嫂……”

    “沉谙,我有些事想私下跟你谈。”我立即打断他。我才写过信给他,易沉谙想是猜出了我的来意,略一迟疑,对赛卡门道:“赛姑娘,在下有朋友来访,不能招呼姑娘……”他的语气很客气,可听在耳里却带着莫名的疏离。我好奇地看着他们,这两人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知道了,我这就走。”赛卡门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踏出门去。易沉谙走到院门前,望着门外怔了会神儿,才将院门关上,回头对我道:“嫂夫人,里面请!”

    我和玉蝶儿踏进房去,玉蝶儿扮成了个随从的样子,一直没开口,跟在我身后。沉谙平静地给我奉上茶,坐到我对面,淡淡地道:“嫂夫人找我问云兄的病情么?”

    我点点头,轻声道:“沉谙,我看过你的信,我相信你一定清楚云峥的病情。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应了云峥的要求才要瞒我,但我希望你能体谅我的心情。不弄清这件事,我不会安心的。”

    “如果云兄对嫂夫人有所隐瞒,你会怨他么?”易沉谙看着我,静静地道。

    “他若不想我知道,必有他的考量,我不会怨他。”我摇摇头,有些无奈地道,“我知道有些事,云峥不想让我知道,是为了我好。但是,在我看来,坦白的伤害比不明真相的痛苦更容易让人承受。我不怨他,不代表我不会担心,不会难过。他不让我知道,也不代表他的想法和做法就是正确的。我希望我的相公有事的时候,我能为他分担一些痛苦,而不是让他一个人去扛。”

    易沉谙怔怔地看着我,眼中有一些迷惘,但更多的似乎是欣慰,半晌,才慎重地道:“嫂夫人,云兄能娶到嫂夫人为妻,一生无憾!”

    “那么,你能告诉我,云峥真正的病因吗?”我诚挚地看着他,满怀期待。

    “云兄是怎么跟你说的?”易沉谙看来已经被我说动了。我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他说他是中毒!”

    “中毒……”易沉谙淡淡地笑了笑,微微一叹,“是呵,他一直以为他是中毒,直到你们这次返京之前,都以为自己是中毒。”

    “返京之前?”我怔了怔,这么说,在返京之前,云峥仍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了?我吸了口气,心提到嗓子眼儿上:“不是毒,是蛊吗?”

    易沉谙的眼中浮上一抹惊讶之色:“原来夫人已经知道了。”

    他的回答让我感到绝望,我摇摇头,苦笑道:“我只是猜测,你接着讲。”

    易沉谙将诧异之色压下,望着我缓缓道:“五年前,云兄托我查他所中之毒。我随师父学医多年,对毒药也颇有研究,却从未听闻过他中毒的这种症状。这几年,我不知道查阅了多少古籍,研究了多少医书毒经,都没有什么线索。一年多前,我在一本几乎失传的古籍中看到一段短短的只有十余字的关于南疆蛊毒的记载,引发了我的猜测。我虽然识毒不少,但对于南疆蛊毒,却几乎一无所知,所以我立即动身去了南疆,想打听南疆蛊毒的情况。没想到这种神秘的蛊毒,即使是在南疆地区,懂的人也不多,我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打听出南疆有一个神秘的小部落,善养蛊虫。”

    他停下来,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眉头蹙起来,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花了些心思接近那个部落,发现那个神秘部落的人的确善养毒虫,但也非人人都会养蛊。听族人说他们部族的养蛊之术代代秘传,只有巫师和蛊王才能学习蛊术,连族人都难窥全豹,外人根本无法探其究竟。”

    我听得很专注,见他又停下来,轻声道:“那你不是很难打听到什么?”

    “倒也不是。”易沉谙沉默了半晌,才道,“养蛊之术虽然是古老神秘,历来只有巫师和族长才能学习,但族人对蛊虫的品种和作用却是知晓的。”他又停下来,蹙着眉,似乎脑子里的思绪纷乱。我隐隐觉得,易沉谙在南疆寻求答案的那些日子,一定发生过一些令他感到十分痛苦的事,心中不由感到有些内疚,逼一个人去回想痛苦的往事,并不是我一贯为人处世的作风,但真相就在眼前,我不愿也不能放弃知晓的机会。

    迟疑片刻,我轻声道:“你探听到云峥中的蛊毒了,是吗?”

    “嗯。”易沉谙平复着思绪,接着道,“我在那个部族呆了差不多一年,终于打探到云峥中的毒,果真是一种奇特的蛊毒,一打听清楚,我立即起程回国,本想去沧都告诉云兄这蛊毒的情况,没想到去了才知道你们夫妇俩被皇上召进京,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我估算着走水路已经追不上你们,所以快马加鞭从陆路赶回京师,留了个口信给侯府的管事,让云兄一到京师便来找我。”

    我想起我们刚到京城,云峥便带我到易沉谙的面摊儿去吃面,想来是那时候他已经收到易沉谙的留言,所以才去的,不过那晚我一直在场,没听到易沉谙对云峥说什么呀?随即蓦然想起易沉谙那晚似乎塞过什么东西给云峥,恍然道:“我记得你那天好像塞了什么东西给云峥,是不是就是写的那蛊毒的事儿?”

    易沉谙看着我,点点头:“原来嫂夫人当时已经看到了?”

    “这么说,云峥就是那天之后,知道自己是中了蛊,而不是中毒?”我怔怔回想起云峥那天之后的表现,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他知道自己中的是可怕的蛊毒,心中是什么感受?他有没有害怕过?他是不是掩饰着自己的忧虑和恐惧,却把温和的笑容留给我?

    心痛得一阵阵抽搐,我的双手在衣袖底下用力交握着,捏着生疼。只听易沉谙低声道:“不错。”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道:“那么,云峥到底中的是什么蛊?”

    易沉谙看着我,缓缓道:“云兄所中的,是一种最为奇特的蛊,名叫情蛊。”

    情蛊?不是没有耳闻过这种蛊,前世在电视剧和武侠小说中,都久仰过情蛊的大名,相传是苗家女子以心血养成,用来控制情郎,独享爱情的奇蛊。绮罗怎么会对一个婴孩,使用这种蛊呢?要用也该用在云峥老爸的身上啊?

    “何为情蛊?”玉蝶儿见我沉思不语,忍不住发问。易沉谙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这情蛊,算是南疆蛊毒里最歹毒的蛊,中蛊者终生不能动情,否则便会受噬心之苦,痛不欲生。”

    “不能动情?”我瞠大眼,怎么与我听过的情蛊不太一样?反倒像小龙女中的情花毒似的?易沉谙点点头,脸色有一丝沉重:“情有万千种,所以情蛊也有划分,而云兄所中的是情蛊里最可怕的‘无忧蛊’,中了这种蛊的人,要绝情灭爱,不单是不能动男女之情,连亲情和友情也会成为中蛊者的负担。”

    “无忧蛊……”我身体的温度一点点退去,喃喃地道,“无情自无烦恼,自此无忧?”

    “就是这个意思。”易沉谙点点头,“看来嫂夫人已经明白了。”

    “可是人活于世,怎么可能做到无情无爱?只要心中有一点情绪的浮动,便会受那非人的痛苦,好歹毒的蛊!”我咬紧唇,云峥,这便是你历来清心寡欲的原因么?你不可以爱任何人,你不能拥有爱情、亲情、友情,否则你身体里的蛊虫便会作怪。什么人会这样对你?什么人会这样恨你?

    “那么,这无忧蛊,能解么?”我握紧了双手,紧张地等待易沉谙的宣判,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2007、2、15

    明天有事不能更新,后天公司就放假了,长假要回老家,春节期间家里事多,可能没有时间码字和更新了,向各位大大告假,请各位见谅。大家最近也不要来蹲坑了,二十五日才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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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4-6 14:25:07 | 显示全部楼层
绾青丝 第三卷 风华篇 第155章 情蛊(下)


    “施蛊者可解。”易沉谙轻轻蹙起了眉。

    “没有别的方法了么?”施蛊者已经死了。那绮罗,怎么会施这么歹毒的蛊?不是说施蛊之术代代秘传么?难道绮罗与那部族的巫师或族长有什么关系?也许该让云家从这条线上查一查。

    “还有一种方法,本来是绝无可能的,不过现在倒有一线希望。”易沉谙的表情有些奇怪,望着我的目光也有些迟疑。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赶紧道:“什么方法?”

    “这法子说来也简单,就是让中蛊者服用与心爱之人的紫河车,即可解。”易沉谙道。

    “紫河车?”我怔了怔,“是什么东西?”

    易沉谙一怔,随即笑起来:“就是胎衣。”

    胎衣?那不就是胎盘?我惊讶地抚上小腹,那不是,等宝宝出生,云峥的蛊毒就能解了?心头顿时一阵狂喜:“这么简单吗?服了胎衣就能好吗?不用再做别的了?”

    易沉谙见我表情狂喜,不禁微微一笑:“我查到的信息,就是这样。”

    “那你怎么说这方法本来是绝无可能的?”我得了这个消息,心头顿时轻松下来,想起易沉谙之前的话,忍不住问道。

    “无忧蛊是情蛊里最歹毒的一种,它不同于别的蛊毒,施蛊者一生只能养一只蛊,就算是南疆那个会下蛊的部族,也不会轻易给人下这种蛊。”易沉谙的脸色有丝苍白,“因为中蛊者动情越深,受的苦就最重,想爱人已是不易,能找到相互深爱之人,更是万难。而最重要的是,中蛊者若做不到绝情绝爱,蛊虫就会损伤他的身体,断绝他的生育功能,使他不能有子嗣。”

    我蓦地抬头,瞪大眼看着他,低呼出声:“这怎么可能?”

    手抚上小腹,我肚子里明明怀着云峥的孩子,怎么说他不能使女子受孕?那我肚子里怀的是什么?易沉谙脸上也闪过一丝疑惑:“至于嫂夫人为什么会怀上孩子,沉谙也感到困惑,最近也在仔细查阅在南疆整理的笔记,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我查出的结果的确是这样记载的,也许是嫂夫人福泽深厚,当是云兄大幸!”

    我的脑子很乱,只觉得有很多纷乱的线头,一个个的闪涌出来,却差一个连贯起来的东西。我抚了抚额头,甩开脑子里那些零乱的碎片,想了想,又道:“沉谙,傅先生的医术高明么?”

    “他能帮云兄控制住蛊毒这么多年,医术方面应当有其过人之处。”易沉谙看了看我,“嫂夫人有什么疑惑吗?”

    “为什么我问他云峥是不是中蛊,他一口就否认了呢?”我蹙着眉,“既然他医术高明,又是专职为云峥诊病的,这些年来,就没有查证过云峥身中的奇蛊吗?这似乎不是一个行医者该有的态度。”不知为何,我心里对傅先生总是存了一丝疑虑,让我对他不能尽信。

    易沉谙沉默半晌,才轻声道:“如果让我猜测,也许他不是不查证,而是一早就清楚了。”

    “你是说他一早就知道云峥中的是无忧蛊?”蓦地想起他一再强调要让云峥保持平和淡然的心境,越想也越发觉得是如此,“那他为何要隐瞒云家呢?说出真相,不是更利于云峥的诊治么?”

    “嫂夫人,你认为谁可以欺瞒永乐侯?”易沉谙笑了笑,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恍然,的确,老爷子怎么会容人骗他?也许老爷子早就知道云峥身中的是治不好的奇蛊,怕云峥丧失希望,才不敢告诉他,说不定傅先生瞒隐真相还是老爷子授意的。只是他们都没有料到,云峥早就对自己中的“毒”产生了怀疑,甚至避开老爷子的耳目,暗中让易沉谙帮忙调查。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一趟出门的收获实在是太大了。如今我知道云峥的蛊毒可解,再不必受那种提心吊胆的折磨。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抬眼看着易沉谙,轻声道:“沉谙,云峥是否已经知道胎衣可解他的蛊毒?”

    “嗯。”易沉谙点点头。我忍不住猜测起当初他以为自己不能有孩子,是怎样的心情?以为自己蛊毒无解,蛊毒发作一日早过一日,又是怎样的心情?无忧蛊虽然与情花毒一样,都是中者不能动情,但情花是不能想起心爱的人,不能思念心爱的人,否则立即就会毒发。无忧蛊则是感觉到了中蛊者的情动,齐聚在月圆之夜一齐爆发。之前云峥清心寡欲,友情和亲情都是比较容易控制的,所以蛊毒也相对容易控制,可是,云峥没有想到会遇到我,没有想到会爱上我,他对我的爱越深,情越浓,那蛊毒就会越来越难控制,所以此次才会提前毒发,而且发作频率将会一次比一次高。

    我闭上眼睛,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云峥对我的感情,也许云峥最初,其实并没有想到会爱上我,他娶我,或许只是怜悯我的处境,或许只是满足老爷子的愿望,非关爱情,就如同我嫁给他的时候,同样只是把他当成了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可以让我心灵平静的避风港。只是,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之中,我们都渐渐受对方吸引,被对方打动,于是,那颗叫做爱情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待到他蛊毒提前发作,才惊觉情根早已深种。

    好在,这蛊毒终是能解,云峥知道我有喜的时候,肯定是没有预料到的狂喜吧?不只是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应该还有知道自己能恢复健康的喜悦吧?我的唇角微微上扬,云峥,你不想我知道,不告诉我这么多,是怕我担忧吗?你真傻呵,云峥。在你知道我怀孕后,就应该把全部的事实告诉我,害我担惊受怕了这么久,回去我一定要惩罚你。

    “嫂夫人……”易沉谙见我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迟疑片刻,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对嫂夫人说明。”

    “什么?”我看着他,见他一脸凝重,不由怔了怔。易沉谙想了想,终于还是说出来:“爱人的胎衣虽然能解云兄的蛊毒,可是一旦蛊毒开始提前发作,就必须在三个月的时间内解毒,否则就算有胎衣也没有用了。”

    我怔住,我现在仅怀胎五月,三个月之后是八个月,孩子如果不能在三个月内出生,一样不能救云峥,是这个意思吗?怪不得易沉谙说出这个方法的时候,表情那么奇怪。不!我一定要救他!我不能失去云峥!我的宝宝也不能失去父亲!定定地看着易沉谙,我沉声道:“沉谙,我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嫂夫人请讲。”易沉谙道,“沉谙力所能及之事,一定义不容辞。”

    “你医术精湛,定知道怎么才能让我提前将孩子生下来,是不是?”我目光坚定地望着他,“我想你在我怀孕第八个月的时候,帮我将宝宝催生出来。”

    “不可!”玉蝶儿和易沉谙大吃一惊,同时出声。易沉谙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摇头道:“催生之法过于危险,如果提前将孩子生出来,孩子相当于早产,不足月的孩子以后体弱多病不说,嫂夫人一定有性命之忧。”

    这个,云峥想必也同样知道吧?可他隐瞒不说,是因为他绝不会同意我用这样的方法。我的眼睛涩起来,云峥,你无时无刻不在为我着想,是因为这样,你才让易沉谙隐瞒你中蛊的真相,是吗?

    “云家的经济能力,能照顾好一个体弱的孩子。”我知道早产儿照顾得好的话,长大后一样能健健康康,云峥虽然体弱,但他体弱的根本原因不是早产而是中蛊,“至于我,我相信我可以撑过去,只要想到云峥,我一定能撑过去。沉谙,我不能让云峥出事,我需要他,我的宝宝也需要他。”

    “嫂夫人……”易沉谙怔怔地看着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我站起来,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沉谙,拜托你!”

    “嫂夫人!”他赶紧站起来扶我。我抬眼望着他为难的表情,目光无比坚定:“沉谙,云峥的朋友不多,我信任你,也相信你一定会尽力保我和孩子的安全,所以才拜托你。我心意已决,你无需再劝我。如果你不答应,我可以找别的大夫。”

    他的神情震动,半晌,才苦笑道:“嫂夫人如此坚决,让沉谙如何拒绝。”

    我的唇角微微上扬:“谢谢你,沉谙。”

    “在下写张药方给嫂夫人,从今天开始,嫂夫人按我开的药方服药,增强体质,帮助降低催产时的危险。”他既已答应帮我,也抛开了包袱,全力对策,我心中无比感激,连声道谢。易沉谙将药方写好递给我,我仔细看了看药方,慎重地将药方收进荷包里,舒了口气,微笑道:“这件事,请别让云峥知道。”

    “沉谙明白,不过嫂夫人的身体状况,要定期让人通知给我知晓。”易沉谙慎重地道。我点点头,看了玉蝶儿一眼,笑道:“我会定期让他来告诉你的。”

    玉蝶儿看着我苦笑,我想了想,又问易沉谙:“如果想让云峥这三个月的蛊毒不会再提前发作,可有什么法子?”

    易沉谙摇摇头,表示无法,却听到玉蝶儿道:“你不见他不就行了?”

    我想了想,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见他,云峥就会没事了吗?他只怕会更担心我,无忧蛊若感应到他的情绪,一样会发作。而且,我不能让云峥知道我已经知晓了他中蛊的秘密,否则他不会同意催生的法子。”

    两人都沉默了。辞别了易沉谙,在玉蝶儿的掩护下偷偷摸摸地潜回侯府,我躲在花园里将易容的妆拭净,玉蝶儿叮嘱我万事小心,然后离开。我理了理头发,赶紧回房,宁儿见我回来,大喜过望,上前帮我脱掉锦裘,一边儿轻声道:“少夫人,您可回来了,刚刚少爷醒了还问您来着。”

    “你没说我出去了吧?”我赶紧道。宁儿摇摇头:“我说您去看金莎小姐了,少爷喝了药,又睡了。”

    我松了口气,转进内屋。云峥在床上沉睡着,我坐到床沿去,轻轻握住云峥的手。他的眉头微蹙着,我伸手抚平他额上那几道浅浅的纹路。云峥,你不想我知道,我便装作不知道,只要你安心,我可以表现出最快乐、最无忧的样子给你看,只要你安心。我望着他沉睡的脸,唇角溢出温柔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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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4-6 14:29:43 | 显示全部楼层
绾青丝 第三卷 风华篇 第156章 奇花


    寂惊云将福生送回来了。

    福生回来之后,越发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是金莎也不能让他展颜一笑,我试着想从他口中问出点审讯的情况,可是福生什么也不肯说,只偶尔会从嘴里冒出一两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黯然地看着他,怕触及他心里的痛处,也不敢过于逼他。我也很想知道,很想亲口问问那个假蔚相,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这样对周大婶?蔚相行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云家的隐执事送来一个消息,当日在刑部外巷围捕蔚家大哥的那队官兵,被皇帝编成了一支忠勇先锋队,派去了东海抗倭军,日前已经出发了。

    我的心一寸寸凉下去,皇帝果然不会放过他们,那么多人,他自然不会那么直接全部杀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最正常的处理手法,就是派到边疆,编成敢死队当炮灰。那么,蔚家大哥的死期,是不是也近了?

    我的心被懊悔啃噬着,我本来可以一早劝服蔚家大哥不要去劫狱,只要我提前告诉蔚家大哥现在这个蔚相是假冒的,可是我害怕,害怕暴露自己是蔚蓝雪的身份。以蔚家大哥的脾气,即便我告诉他这个事实,他也一定会亲自去求证,除非我完全解开他的疑惑,这就要我必须承认自己是蔚蓝雪。我甚至怀疑,蔚家大哥是不是一直就认定我是蔚蓝雪,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是什么叶海花,毕竟当初他亲眼目睹过我胸上的黑痣,那是不能否认这具身体是蔚蓝雪的铁一般的事实。他隐忍着,没有揭穿我,或许只是在等一个机会,逼我亲口承认。

    越想越觉得恐惧,我对我身边的人,到底了解多少?如果蔚家大哥从来没有认为我是叶海花,那他一定会怀疑,我为什么会沦落到青楼?宫里的德妃是谁?蔚相为何没有找我?只要他心中存了这些疑惑,不管我做什么,都不会影响他劫狱的决定。他甚至有可能已经暗中调查了一些什么,劫狱,也许是他逼我说出真相的一步棋。

    我想了无数种方法,但要想没有后患地救出蔚家大哥,都不太可能,特别在云峥身体状况这么差的情况下,我不能再给他惹麻烦,给他添乱。平安过府来学琴的时候,我犹豫了很久,写了封信托她带给寂将军,希望寂将军能帮忙,在皇上处置蔚家大哥之前,让我见他一面。我在信中还拜托他在适当的时候,替蔚家大哥求求情。虽然知道有些强人所难,却是我所能做的全部了。

    心事重重地考虑着蔚家大哥的事,在云峥面前却展露着滴水不漏的笑脸。转眼迎来了腊八节,我强打起精神,安排下人们布置祭祀祖先和神灵的事宜。厨房送来的腊八粥算是让我开了眼界,粥里有红枣、莲子、核桃、花生、杏仁这些寻常物不说,竟然还有葡萄这样的水果,也不知道云家是怎么弄来的,粥里放的果脯竟达二十多种,而且极为讲究,干果都事先雕成了动物花草等形状,粥面上还盖了一个“果狮”,就是用脆枣、核桃仁、杏仁等果子用糖粘连在一起做成的狮子状的装饰。

    敬神祭祖之后,要在上午之前把粥赠送给亲友,我们已经收到一些朝中官员府上送来的腊八粥了。云义拿出一张往年的名单,让我看看还有什么补充,我看了看,在名单上加了凤歌、寂府和蔚家大哥的名字,凤歌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愿去打扰他,蔚家大哥虽然在牢里,我也希望他能沾一点腊八节的好运。

    做完这一切,我才回房去,和云峥两人安安静静地喝粥。我不喜甜食,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便搁了碗,托着腮看云峥。他见我停下来,也搁了调羹,笑道:“不喜欢也多吃一点,这粥对身子好。”

    那倒是,我现在肚子里多了块肉,不能因为自己挑嘴不顾宝宝的营养。我听话地拿起调羹,舀了一勺粥往嘴里送,强迫自己把粥吃完,抬眼见云峥微笑着看我,忍不住撒娇道:“我吃完了,你赏我什么?”

    “再吃一碗,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云峥神秘地笑了笑。我好奇地道:“是什么?”

    “吃完了再告诉你。”云峥的表情引发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我赶紧让宁儿再盛了碗粥给我,大口大口地吃完,然后把空碗举给云峥看:“吃完了。”

    他微微一笑,起身走到书架前,在最底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碧玉盒子递给我。我好奇地打开盒盖,才刚刚启了一条缝儿,盒子里已经飘出一缕清雅的奇香,好闻得不得了。我赶紧打开盒子,见灿金色的锻面上放着一朵碗口大的莹白色花朵,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花,雍容如牡丹、华贵如芙蓉、清雅如莲、高洁如兰,花的莹白色如玉般温润,闪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夺人心魄的美丽。

    我屏住呼吸,心中满是惊叹,半晌,才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是什么花?”

    “这花名叫雪藤子。”云峥微笑道,“世间只得一株,生长在冰天雪地的辰星国一座万丈悬崖边上,一甲子开花一次,一次只开一朵,极不易采得,历来为辰星国皇室私有。”

    “这么珍贵?”我讶异地看着那朵花,“为什么要送给我?”

    “这花的功用是驻颜美容,传闻它有返老还童之效,白发变黑之功。”云峥微笑着解释,“你不是很想让月公子恢复昔日的风采么?”

    我怔怔地看着云峥,我为凤歌的一夜白头感到难过,原来云峥都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竟然暗地里找来这么珍贵的花。这雪藤子若真有此奇效,又是辰星国皇室的私有物,只怕是持有者心头的宝贝,云峥要费多大的功夫才寻得来?

    我盖上盒盖,将盒子放到桌上,喉咙一哽。云峥见我脸色不对,微微一怔:“叶儿,怎么了?”

    “傻瓜,你整天在想什么?你就不能少想些事情吗?”我扑到他怀里去,云峥失措地抱住我,我的泪滑下来,“云峥……”你处处都在为我着想,却不知道我根本不要你为我作那么多打算,我只想你好好的,你好好的,我才会好好的。

    “叶儿……”他轻轻拍着我的肩膀,柔声道,“别难过,我没有很费神,真的,不过是花一点钱罢了……”

    我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润湿了他的衣襟,云峥拥紧我,低声哄我。我听着他胸口传来的快速的心跳声,突然醒悟到不能让他的情绪太过起伏,赶紧擦了眼泪,抬头笑道:“我很喜欢这礼物,谢谢!”

    他擦干我脸上的泪痕,微笑道:“喜欢就好,你让人给月公子送过去吧。”

    我点了点头,走到书桌前,给凤歌写了张便笺,下笔前迟疑了片刻,终是没能写出那些问候寒喧的话,半晌,只写了一句“玉盒里是雪藤子,对白发之症有良效,望使用,以宽吾心。”

    将便笺用信封装好,连同玉盒用丝巾包起来,让云德替我送到浣月居去。自从上次月娘警告我不要再见凤歌之后,我便没有再去找过凤歌,如果他看到我真的那么痛苦,那就不见吧,有些朋友,本就是拿来记在心里的。

    这厢刚把事情安排完,宫里差人送来了皇帝和太后赐的“七宝五味粥”。刚送走宫里的人,寂家又差人送粥来了,让我没想到的是,竟是寂惊云亲自前来,赶紧迎出去,将寂惊云请至花厅:“送粥这样的小事,将军怎么亲自来了?”

    “不送粥,我也要跑这一趟的。”寂惊云微笑道,“云夫人,你托平安带的信,我收到了。”

    我的心顿时提起来,紧张地看着他:“将军……”

    “夫人在信上建议皇上将蔚公子收为己用,让他戴罪立功,我也禀告了皇上。”寂惊云笑了笑。我忐忑不安地道:“那皇上如何说?”

    “皇上虽然没有点头,却也没有立即拒绝。”寂惊云道。我眼睛一亮,那说明蔚家大哥这件事还有转寰的余地。寂惊云看我充满希望的眼神,微笑道:“还有就是,今儿是腊八节,皇上准了你去刑部大牢看蔚公子。”

    “真的?”我又惊又喜,“这是真的?”

    寂惊云点头,我心里充满感激:“谢谢你,寂将军!啊,也请你代我谢谢皇上!”

    带了腊八粥随寂惊云去了刑部,蔚家大哥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牢房的环境还不算太恶劣,看来寂将军真是上了心的。见我进去,蔚家大哥怔了怔,从床上翻身而起:“叶儿……”寂惊云看了蔚家大哥一眼,对我道:“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寂惊云掩了牢门,我望着蔚家大哥,上前两步:“大哥,你……”他仍旧穿着那晚劫狱的夜行衣,手脚都上有铁镣,本想问一句你还好吗?却觉得是些多余的废话,关在这里能好到哪里去?而且还生死未卜,不过他的脸色倒还好。

    “让你担心了,抱歉。”蔚家大哥迟疑半刻,嗫嚅道。我摇摇头,想了想,道:“大哥,皇上审讯过你了没有?”

    “还没有。”蔚家大哥摇头。还没有审讯,皇上在想什么呢?他能雷厉风行地将那队官兵处置了,为什么还不对蔚家大哥作处置?我忐忑地道:“那假蔚相的事,你知道了?”

    “嗯。皇上审讯他的时候,让我在场听了。”蔚家大哥的脸色凝重,双目中闪出一串冷冽的寒星,“父亲大人可能已经遭遇不测,我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

    “皇上审完那个假蔚相,可有什么表示?”我蹙眉道。你查什么?你自己都自身难保!皇上迟迟不处置蔚家大哥,不知道是否和假蔚相一事有关,毕竟这件事又生出了变化,皇帝如果想弄清假蔚相身后的那股势力,他原先的计划肯定要做一些调整。也许这会是蔚家大哥生存的机会。

    “皇上没说什么。”蔚家大哥想了想,又道,“皇上骂我糊涂,让我想清楚自己的立场。”

    有门了!我心中一喜,赶紧道:“大哥,你给皇上请罪吧!让皇上把这件事交给你去查,皇上也许就不会治你这次企图劫狱之罪了。”皇帝自己当然也能派人去查,但我相信在这件事上任何人都不会像蔚家大哥那样尽心尽力,反正又不损害皇帝什么利益,皇帝何乐而不为?

    “你的意思,是要我归顺皇上?”蔚家大哥怔了怔,蹙起了眉。

    “什么归顺?你本来就是皇上的臣民,效忠皇上本来就是本分。”我想起他以前行刺皇帝一事,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只怕他与皇帝之间有极大的心结,但他与皇帝作对,能有什么好处?才智比不过人家,心机比不过人家,权势比不过人家,凭什么跟人家斗?我慎重地道:“大哥,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看待皇上的,但你要记住,对这个国家来说,他绝对是最适合当皇帝的人,没人会比他做得更好,何况,他还是你的妹夫,你不该对他抱有成见!”如果当初他行刺皇帝是单纯地想阻止蔚蓝雪嫁给皇帝,那现在木已成舟,就算他心里认定我才是蔚蓝雪,也与皇帝没什么关系了,应该把这个心结放下了吧?

    “妹夫?”蔚家大哥定定地看着我,语气有一丝怪异。我有些心虚,吱唔道:“是你妹夫啊……”表面上的妹夫。

    蔚家大哥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我拉住他的衣袖,恳求道:“大哥……”

    蔚家大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我会给皇上请罪的。”

    我舒了口气,蔚家大哥既然答应了我,就一定不会反悔。皇上那边好像也有些松动了,他权衡一下利弊,应该会觉得让蔚家大哥戴罪立功对他来说绝不吃亏,我再拜托寂将军说说好话,这事也许真的可以圆满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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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4-6 14:34:00 | 显示全部楼层
绾青丝 第三卷 风华篇 第157章 替身


    步出牢房,见寂惊云负手而立,笑了笑:“妾身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将军。”我与蔚家大哥的谈话,寂惊云肯定听到了吧,不过,我本来就是想让他听到的,有些话,甚至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再说明了。

    “云夫人言重了。”寂惊云保持着一惯的谦和有礼,“我送夫人出去!”

    我走了两步,停下来,转身道:“寂将军,妾身还有个不情之请。”

    “夫人请讲!”寂惊云颔首道。我轻声道:“妾身能否见一见周景赟?”我很想代福生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周大婶母子,他到底说了什么令周大婶自杀?

    “这……”寂惊云迟疑了,我见状赶紧道:“如果将军为难就算了,我也没什么非见他不可的原因。”

    “倒也无妨。”寂惊云笑了笑,“夫人请随我来。”

    周景赟也是单独关在单间牢房里,条件与蔚家大哥那间差不多,但与蔚家大哥不同的是,他手脚上没有铁镣锁着,却容颜憔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寂惊云陪我进去,也不出去,就守在牢房里。周景赟见我们进来,面色无波,依旧坐在床上,不再看我们一眼。

    我看着他,沉声道:“周景赟?”

    他眼皮也不眨一下,像是没听到我说话似的,我吸了口气,淡淡地道:“我今儿来,只是想替福生问一句话,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

    听到福生的名字,他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抬头望着我:“福生他……,好吗?”

    “在你眼里,什么才叫做好?”我冷淡地道,“你以为,有你这样的父亲,他能好到哪里去?”

    “是呵,如果没有我这样的父亲,福生一定会过得比较快乐吧,因为他有那样好的母亲……”周景赟的神情恍惚起来,唇边噙起一抹迷离的笑容,“我还记得,最初见到她母亲的时候,她是那样温柔、胆小,常常偷偷跑到私塾的窗外,听我给学生上课,被我发现了,脸红得像苹果一样,转头羞怯地跑了,像一头小鹿那样纯真和可爱,每天,等她来窗外偷听,变成我最渴望的事,那样美好的日子……”

    “那样美好的日子,你为什么要抛弃?”我打断他,冷冷地道,“那样纯真的女子,你为什么要抛弃?”

    “我想给她更好的生活,我家里很穷,不想她跟着我吃苦受罪。”周景赟的思绪显然还沉浸在回忆当中,“她家里反对我们来往,说除非我有一天出人头地赚了大钱,否则别想把她娶进门。我知道,她不在乎家里人的反对,也不在乎跟着我挨穷吃苦,可是我是个男人,如果不能给心爱的人带来幸福,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幸福?什么才叫做幸福?对有些人来说,也许穿金戴银,一生享受荣华富贵叫做幸福。可对有些人来说,只要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就算是吃糠咽菜,也是幸福。这些男人擅自做着自以为是的决定,却忘了问对方,什么才是对方真正想要的幸福。

    “所以你离开她,去追求以为能带给她幸福的生活?”我的唇冷冷一撇,语气有丝讽刺,“看来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生活,可是你带给她幸福了吗?”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生活?”周景赟的脸抽搐了一下,眼睛里闪着怪异的扭曲的光芒,“不,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生活,你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那简直是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我怔了怔,没有开口,只听到他接着道:“我跟着那个贵人上京,以为他真的是赏识我的才学,等见到他领我去见的人,才知道事情根本没有这么简单,那个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举手投足充满官威,原来他竟然是当朝丞相,他跟我说,他让他的心腹管家接我上京,是要我做他的替身,替他出席一些他不能亲自出席的场合!”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想不到天下间竟真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这周景赟果真是蔚锦岚自己找来的,有了这样一个分身,蔚锦岚可以暗中策谋很多事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那蔚锦岚想必清楚自己做的坏事太多,才要养这么一个替身,必要时推他出去做替死鬼。周景赟的脸扭曲起来,眼中盛满恐惧:“我本来以为当这样一个权贵的替身,也不算什么坏事,只要有钱赚就行了,觉得不好了走就是,就答应了他的要求。没想到他竟然让人给我灌了一瓶毒药,说如果我乖乖听话,一切按他的吩咐做,就定期给我解药,否则就让我毒发身亡。我至此才知道,自己不可能脱身了。”

    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这周景赟直到被人喂了毒药才醒悟过来,已经太迟了。周景赟的脸抽搐着,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喘着粗气道:“蔚锦岚把我像狗一样关到一间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每天要我模仿他的神态、语气、动作,还有字迹。只要我稍微做得不好,没有达到他的要求,就会挨一顿毒打,还不给我饭吃。只是这样还不算,他还用那些恶毒的话羞辱我、讽刺我,说我是他养的一条狗。我一开始也想反抗,可是却捱不过毒发时的痛苦,那种全身仿佛被人凌迟一样的痛苦,逼着我不得不向他低头。为了少挨些打骂,少挨饿,我只有拼命去学他的一切,两年后,终于把他的言行举止神态学了个十足十……”

    我漠然地听着,心里却对他没有半分同情。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有什么苦果就该自己来尝。你本可以在济州娶了心爱的姑娘,过幸福的日子,纵使她家里反对,可你们不是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了么?你不会单纯到以为做了这种事以后女方不会怀孕吧?是你自己不满足于目前的生活,要上京求富贵。人往高处走,这本没有错,错就错在你既然要走,为什么还要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周景赟似乎也没想听我说什么,只瞪着眼睛,面目狰狞地径直往下讲:“他见我把他的神情举止学得差不多了,就拿出一本册子,竟是蔚家上下的名册,等我把名册上的资料背熟了,他就把我从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放出来,让他的心腹管家跟着我,让我在蔚家上下面前扮演他。原来他关着我的地方,竟然是他寝室的地牢。我过了整整两年不见天日的生活,出了地牢才发现,原来这个蔚锦岚住的房子竟然这么大,过的日子竟然这么舒服,每天吃着山珍海味,有这么多下人服侍,可是他是怎么对我的,他完全把我当成了一条狗,那一刻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地住在这间屋子里,成为这里的主人,我要让蔚锦岚也过一过我曾经过过的日子……”

    我静静地看着周景赟,他的双目赤红,披头散发,神情扭曲,就像一个疯子,他又何尝不是疯子,他的心早就疯了!只怕他那时起,已经暗下决心要反咬蔚锦岚一口,若说以前假扮蔚锦岚,是蔚锦岚逼他,可那以后,只怕是他自己处心积虑地收集一切对他有利的情报,等待着一个反客为主、李代桃僵的机会。

    周景赟“桀桀”怪笑着,喘着粗气,陶醉地道:“我第一次在蔚家上下面前扮演蔚锦岚,就扮得很成功,没有一个人发现我是假的。蔚锦岚自己也对我的表现很满意,从此之后,他每个月都会放我出地牢几次,让我在众人面前扮演他。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觉得我是真正的丞相大人,那种所有人对你毕恭毕敬的样子,真是过瘾。然后蔚锦岚让我在地牢里开始学一些官场的礼仪,记住一些朝廷官员的名字和资料,这样又过了两年,蔚锦岚第一次让他的心腹管家,带我到了外面,参加一个官员的送别宴……”

    蔚锦岚那时候已经开始放心了吧?这个人已经完全成为他的奴隶,先是拿他当狗一样养,把他的尊严和人格完全粉碎,让他对自己绝对的恐惧,绝对的服从,然后让他扮演自己,偶尔过一过人上人的生活,他已经离不开扮演蔚丞相所带来的那种从最底层一跃上天堂的飘缈的虚荣和满足感,所以也不怕他胡言乱语。这个蔚锦岚,真是太可怕了。

    “接下来这几年,我扮演他的次数越多,知晓他的事情就越多,扮起他来越发神似,有时候,就连他的心腹管家也分不清我们两个,我知道,我反客为主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只等一个机会,我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我就可以代替他成为蔚丞相,当然在这之前,我要先弄到我身中之毒的解药!”周景赟双眼闪着疯狂的光芒,怪笑道,“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有一天,地牢的门突然开了,我本以为是蔚锦岚要我又去扮演他,没想到却是一个黑衣蒙面人擒着蔚锦岚的脖子走进来,他见到我,眼神震惊极了,用剑指着我们的脖子,厉声喝问我们谁才是蔚锦岚,蔚锦岚那恶人竟然说我才是蔚锦岚,我大声否认,将我是替身的事告诉给他。黑衣人难辨真伪,将我们俩一起抓走,关了起来。”

    我身子颤了颤,那个黑衣人,就是楚殇吧?他来寻蔚锦岚报仇,却被他发现了蔚相寝室里的地牢,和地牢里的替身。我握紧了手,掩饰心中的震动,那是否就是蔚蓝雪被掳走的那一天?只听到周景赟怪笑道:“那黑衣人一定是蔚锦岚的仇人,因为他看蔚锦岚的眼神就像一头野兽,恨不得立即将他撕成碎片吞进吐子里去,黑衣人听了我说的情况,没有立即动手,大概去了济州调查,过了不久,我身上的毒发了,黑衣人确定了我不是蔚锦岚,就跟我谈了一个条件。他可以不杀我放走我,还可以帮我解了身上的毒,但我要答应他继续假扮蔚锦岚,而且要听他的命令。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反正是做傀儡,做蔚锦岚的傀儡我见不得光,做黑衣人的傀儡我可以马上变成蔚丞相。黑衣人果真守信用,不但解了我的毒,还把我送回相府,他要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蔚锦岚女儿的丫鬟采凝假扮她入宫,成为德妃!”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踉跄退后一步,我全身发冷,冷汗一颗一颗冒出来,脑中只得一个念头,完了,皇帝知道德贵妃是假的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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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4-6 14:37:48 | 显示全部楼层
绾青丝 第三卷 风华篇 第158章 重逢


    怪不得刚才蔚家大哥听到我说皇帝是他“妹夫”时脸色那么怪,原来他们都已经知道宫中的德贵妃是假的了。那,他们是不是也同样知道了我这副身子才是蔚蓝雪?

    “云夫人!”寂惊云见我身子发颤,赶紧扶住我,“夫人没事吧?”

    “没事!”我站直身子,费力地吞了一口唾沫,强自镇定地道,“这些事太让人震惊了,简直是匪夷所思。”

    寂惊云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我对他展开一个难看的笑容。却听到周景赟冷笑道:“如果这些事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也觉得匪夷所思。奇怪的是,那个黑衣人只交待我做了这么一件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我咬紧唇,他当然不会出现,他在那一个多月之后便死掉了。

    “那蔚锦岚和他女儿到哪里去了?”我稳定了一下情绪,故意试探。周景赟轻哼道:“他们落到仇人手里还有什么好下场?黑衣人一确定了他们的身份,不马上杀了他们泄愤才怪。”

    是吗?那皇帝会不会这样以为呢?心头一阵狂跳,我是不是应该存一些侥幸心理,他只是知道了宫里的德贵妃不是蔚蓝雪,但也不能说明我就是蔚蓝雪呀,也许皇帝认为蔚蓝雪已经死了?可是,皇上已经知道德贵妃是假的,只要他一审讯,恐怕不用多久,德贵妃就会把我是蔚蓝雪的事实说出来,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顿时心乱如麻,再无心问周景赟任何问题,但周景赟自己却说上了瘾,喃喃自语道:“我一年多来,扮着蔚相,出入朝堂,好不风光,以为自己的好日子终于来了,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她竟然到相府找我,我开始完全没有认出她来,她跟我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变得那么苍老……”

    我怔了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她”是周大婶,不禁寒声道:“你对周大婶儿说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自杀?”

    “我?我跟她说了我这些年的遭遇啊,我说我好不容易才过上这种好日子,让她不要来破坏,如果她揭穿我是假丞相,我就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啊……”他疯狂地笑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结果那个傻女人,她回去就自杀了,真是傻瓜,她甚至不告诉我他给我生了个儿子,那个傻瓜……”

    我再也听不下去,转头离开牢房。这与我预料的结果一模一样,只是,我就是不甘心,我要听他亲口说出来。我不愿想像当初周大婶听到他这番话是怎样的心情,当她知道自己一片痴心比不上情郎眼中的富贵荣华又是怎样的心情?当她决定牺牲自己成全情郎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进了掌心。傻女人,是呵,真是一个傻女人!

    寂惊云跟出来,见我咬紧了唇,脸色难看至极,有些担忧地道:“云夫人……”

    “将军,福生是不是也听到过他这番话?”我吸了口气,轻声道。

    寂惊云沉默半晌,点点头。我闭了闭眼睛:“明白了。谢谢将军,妾身告辞。”

    怪不得那孩子会那样,福生听到自己父亲说出这样的话,会受多大的打击?这个周景赟,简直该死到了极点!

    回府之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福生的情绪,注意不在他面前提到周大婶和周景赟的事。对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我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心灵的疮伤,只能让时间来渐渐抹平。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几日后周景赟没有被执行斩立决,皇上突然改变了主意,将他改判为流放都南岛。细细一想,我顿时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好一招引蛇出洞,外界的人并不知道这个蔚相是假的,皇帝也许跟周景赟达成了某些协议,将他的死刑改为流放,或许是为了引出控制周景赟的那股势力,因为周景赟自己也不知道控制他的势力到底是何方神圣。另一方面,还可以让当初跟蔚相一起做过坏事的凤太妃,提心吊胆,如果她按撩不住对蔚相出手,一定能让皇帝抓到把柄。这个皇帝,实在是太厉害了。

    蔚家大哥请罪之后,皇帝以“仁孝感天,情有可原,未铸大错”的名义放了他,以示天子仁德之心。我不禁感叹,天子之言,真是金科玉律,皇帝要一个人死,要一个人生,真是随便他说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有什么人敢反对?什么人敢去强出头?蔚家大哥出狱后来看过我一次,然后便从京中消失,我知道他一定是暗中查探周景赟背后那股势力去了。楚殇已经死了,他能查到什么?不过这是让他免罪的关键因素,我自己不好说什么,只暗示他那股势力可能与无极门有关,至于他能不能领悟,我就帮不了他了。

    我日日提心吊胆,担心皇帝会因为蔚蓝雪一事找我兴师问罪,可是皇帝竟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宫中也没传来德贵妃获罪的消息,只知道她继续被关在冷宫里。我捉摸不透皇帝的想法,索性不去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来说去,真正的蔚蓝雪在这件事上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受害者,皇帝凭什么为难她?只要皇帝一天不提,我也就装一天傻。

    安安心心在侯府养胎,每天喝着易沉谙给我配的药,定期让玉蝶儿去易沉谙那里通报我的身体状况。云峥的身子一直病恹恹的,但也不像前段时间那么嗜睡了,让我安心的是,他中的蛊毒没有再提前发作过。只是月中时又进行了一次例诊,我坚持在在例诊室里整晚陪着他,看着云峥又一次受着那种非人的痛苦,我只恨不得立即将宝宝生出来,好让云峥少受点罪,可是不行,如果现在催生,宝宝会有危险。不管是云峥和宝宝,我都不能让他们出事,因为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转眼到了月底,过两天就是除夕了,老爷子也应该快到京城了。前几天收到老爷子的信,说是要赶在除夕夜之前回来过年,还说要带客人回来,这几日我天天让云义去城外等候老爷子的马车。在现代我很多年都不曾感受到过年的气氛了,就是除夕夜与平时也没什么不同,春节联欢晚会是早就不看的,年三十儿照旧泡在网上插科打诨。而这个时空则从进入腊月开始就要忙活年事,侯府是要彻底打扫干净的,窗户上要贴上喜庆的窗花,门口要贴上倒福和春联,房檐下要挂上圆圆的红灯笼,增添节日的气氛。前两天还祭了灶神,这些在现代几乎不再举行的民俗,让我觉得异常新鲜有趣。

    “好不好看?”我放下剪子,把剪好的窗花展给云峥看。这是我这两天才跟宁儿和馨儿学的,我不会剪太复杂的花样,只能剪最简单的福字,不像她们一双巧手,可以剪出“龙凤呈祥”、“孔雀牡丹”、“五谷丰登”、“连年有余”这些精致优美繁琐的图案。不过我仍然十分得意,将我剪的福字贴满了我和云峥的房间。

    “好看。”云峥笑着看我。我拿着窗花在屋里环视一圈,懊恼地道:“呀,没有地方贴了呢。”云峥见了满房的福字,只是笑。我眼珠儿一转,凑到云峥身边去:“老公,我想好了,就贴在这里!”

    我把窗花按到云峥的胸口上,得意地笑。云峥无可奈何地笑道:“你真要贴在这里?”我按着窗花,笑眯眯地道:“在房里贴一下,出去就取下来,我可不想让你被下人们笑。”

    云峥笑着捉住我的手,正笑闹间,宁儿跑进来,笑道:“少爷,少夫人,侯爷回来了!”

    老爷子到了?我和云峥对望一眼,赶紧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往大门外走去。刚走出院子不远,已经看到老爷子在云德云义和两个随身小僮的簇拥下大步走过来了,我和云峥加快脚步迎过去,待看清老爷子身后紧跟着的那个人,身子一顿,顿时怔住了。

    云峥觉察出我的异样,看了我一眼,抬眼一看,也是一怔,但顷刻间便回了神,唇角带着一丝笑容,拉着我走上前去,给老爷子行礼:“孙儿见过祖父,祖父一路辛苦了!”

    “还好还好!”老爷子看到云峥就笑眯眯的,一脸关切,“之前叶丫头跟我说你的老毛病又发作了,现下觉得身子如何?”

    “让祖父担心了,已无大碍。”云峥笑着摇了摇头,转头对老爷子身后那人颔首,“安公子!”

    那人欠了欠身,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老爷子看了他俩一眼,转头见我仍在发呆,笑道,“丫头,怎么不叫爷爷?”

    “啊?”我回过神,赶紧将目光落到老爷子身上,笑了笑,“爷爷!”

    老爷子的目光落到我的大肚子上,笑得合不拢嘴:“丫头,你真是我家峥儿的福星啊,爷爷要好好赏你!”

    我尴尬地笑了笑,不自在地看了老爷子身后那人一眼,见他垂着眼睑,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这当儿,一个小僮从他们后面追上来,气喘吁吁地站到那人身边,见到我,立即笑眯了眼,扑到我面前,甜甜地叫道:“叶姐姐!原来你真的在京城,看到你太高兴了!”

    我赶紧扶住他,看清他的脸,笑了笑:“安生,好久不见!”

    老爷子看了我们一眼,笑道:“行了,别忤在这儿,进屋再谈吧。远兮,你也来!”

    “安生,走吧!”他叫上安生,跟着老爷子往前走去,我怔在原地,仍是没反应过来。安远兮怎么会跟老爷子在一起?又怎么会跟他来侯府?难道他就是老爷子在信上说的客人?云峥握住了我的手,我转过头,他对我笑了笑:“进去吧,你的疑问,祖父一定会解答的。”我笑了笑,任他牵着我的手,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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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4-6 14:41:50 | 显示全部楼层
绾青丝 第三卷 风华篇 第159章 兄弟(上)


    进了主厅,老爷子坐上首位,让我们依次在两旁的侧座坐下了,目光在我们几个身上转了一圈儿,将云峥的淡定、我的疑惑、安远兮的面无表情都一一收进眼里,轻咳了一声,才开口道:“你们都认识,也不用我介绍了。这次我带远兮回来,主要是有件事要跟大家宣布。”

    我抬眼望着老爷子,见他脸色严肃,不由也慎重起来。老爷子见我们都盯着他了,才缓缓道:“远兮是云弈的骨肉,我带他回来认祖归宗,以后,远兮就是侯府的二少爷!”

    我怔了怔,有点回不过神来。老爷子的意思是,安远兮是云峥的父亲在外面生的私生子?那他跟云峥岂不是兄弟?转头看向云峥,见他只是眼中略为闪过一丝诧色,随即对老爷子点点头:“峥儿明白了。”我的手指有些冰凉,脑子里乱成一团,惊怔不已,老天,你在给我开玩笑吗?若是如此,他兄弟二人以后如何自处?我以后如何面对安远兮?

    “丫头?”老爷子见我怔怔出神,出声唤我,“发什么呆?”

    我回过神,勉强一笑:“我没事,爷爷。”

    “嗯,过两年就是除夕了,我准备初一给远兮举行认祖仪式。”老爷子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这之前要先陈情给皇上,还要请些亲朋好友观礼,所以这两天要辛苦你了。”

    “好,我一会儿和德、义两位管事商量一下,看怎么准备。”我镇定了一下情绪,点点头。云峥看了我一眼,出声道:“祖父,叶儿身子不便,这些事交给两位管事去办吧。”

    老爷子看了看我,唇角勾起来:“丫头,峥儿还真是护着你。罢了,我一会儿跟两位管事交待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老爷子话里有话,我不好接话,只得笑了笑:“爷爷,你们一路辛苦了,我让人准备热水给你们沐浴,您的房间我早就让人收拾好了。安……,小叔暂时住到‘怡园’如何?”

    “行。”老爷子点点头,对云峥道,“峥儿,你身子不好,回房歇着吧。云义,你带二少爷去‘怡园’。”

    我随云峥回房,云峥握着我的手,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云峥好涵养,并不当着安远兮的面对老爷子刨根问底,不知道他面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是什么样的心情?而这个“弟弟”甚至曾经是他妻子的情人。纵然我知道我的一切过往云峥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但我仍然免不了有些心虚。

    我垂头看着地面,任他牵着我往前走,在心里挣扎半天,怯怯地出声:“云峥……”

    “嗯?”他站住,转头看我,脸上有丝歉然,“我走太快了吗?”

    “没有……”我赶紧摇头,忐忑地望着他,“云峥,你是不是不高兴?”

    他静静地看着我,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微微一叹:“叶儿,你对我没有信心吗?”

    “不是!”我急忙否认,顿时后悔起刚刚说的话,我又用现代人的心思来揣度别人,但我的云峥,永远不是别人,“对不起……”

    “傻瓜……”他轻轻抚了抚我的脸,将我脸侧垂下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罢了,我有些累,自己回房,你去祖父那里吧。”

    “呃?”我怔怔地看着他,他淡淡一笑:“你一定还有些疑惑,我清楚你的性子,不弄清楚是不会甘心的。”

    我的脸微微有些作烧,云峥真是太了解我了。他松开我的手,柔声道:“去吧。”

    他转身回房,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转过庭院,再也看不见,才猛地回过神来。转身往老爷子院子里走,才踏进院子,见老爷子的随身小女僮锦儿迎过来,笑眯眯地道:“少夫人,侯爷正等着您呢。”

    得,看来老爷子也把我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锦儿进了房,老爷子坐在软榻上喝茶,见我进去,微微一笑:“丫头,我就知道你还会倒回来,过来坐。”

    我浅笑着走上前去,坐到他的侧对面,一个言不由衷的马屁拍过去:“爷爷真是神机妙算,这世上再没有比爷爷更聪明的人了。”

    “你这丫头,就是嘴乖。”老爷子半真半假地接受了我的奉承,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说吧,你有什么疑问,都问出来!”

    “爷爷,云峥身上中的毒,您是不是一早就清楚了?”我开门见山地道,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瞒着云峥什么?”

    老爷子怔了怔,望着我的眼睛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失笑道:“你竟是问我这个?我还以为你是来问我远兮的事呢。”

    “那件事我也会问,但云峥的事更重要。”我心里有一丝不快,老爷子不会是存心试探我吧?他也是清楚我与安远兮的事的,这会儿把他带回侯府,难道怕我跟他纠缠不清么?

    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丫头,你既然这样问我,恐怕对峥儿身中的毒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吧?”

    “爷爷何必搪塞我。”我静静地看着他,淡淡地道,“我们总归是一家人,难道爷爷对家人还要用对外人那套虚以委蛇吗?”

    我对云峥那份心,比起你来只会多,不会少。安静地用眼睛坚定地传达着这个信息,老爷子缓缓地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半晌,微微点了点头:“不错,我对峥儿身中的毒,早就清楚了,那是南疆的奇蛊‘无忧蛊’。”

    “是您让傅先生对云峥作隐瞒的?”我继续求证,见他颔首,我微微点了点头,证明易沉谙和我之前的猜测都是正确的,傅先生的确是按老爷子的吩咐做事,不是心怀叵测。弄清这一点,我对傅先生的戒心才算是放下来。

    “爷爷既然知道云峥中的是不能动情的‘无忧蛊’,当初为何要让我嫁给云峥呢?”即使云峥娶了我未必一定会爱上我,但以云峥的性格,肯定会善待我,最少会拿我当朋友,这一样会加重云峥的病情,老爷子即使看中我有点经商的小手段和一些新奇点子,想让我帮他,也可以有别的法子,比如可以花重金请我当个幕僚什么的,何必一定要冒险让云峥把我娶进门呢?

    “我就知道最后一定瞒不过你这丫头。”老爷子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眼神中却透出几分得色,定定地看了我半晌,又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我让峥儿娶你,是因为峥儿只能娶你。”

    我蹙起眉,越发不解。老爷子笑了笑:“你既知道峥儿中的是‘无忧蛊’,怎么解蛊,想必也知道了吧?”

    我点点头。老爷子看着我,缓缓道:“你既知道中了‘无忧蛊’不能动情,那也该知道‘无忧蛊’会损伤中蛊者的生理机能,使其不能有子嗣。”

    “老爷子是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云峥的?”我心里有点冒火,对他的称呼也不客气了。谁知道老爷子一点也不以为忤,反倒笑了:“错了,这个孩子一定是峥儿的,而且,也只有你能怀上峥儿的孩子。”

    我蹙紧了眉,越发不解,但心中隐隐知道,我前些日子理不清的那些纷乱的线头好像马上就要连起来,真相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为什么只有我才能怀上云峥的孩子?”

    老爷子看了我一眼,伸手指了指我的脖子,缓缓道:“因为你有这块蟠龙墨玉。”

    我蓦地瞪大眼睛,老爷子不理会我错愕的表情,接着道:“古书记载,蟠龙墨玉是上古天人取经过地火粹炼的黑曜晶石琢磨而成,乃仙家宝物,极度辟邪。当年为了峥儿中的蛊毒,我曾用了些手段逼迫苗疆蛊王说出解蛊之法,蛊王说既然施蛊者已死,另一个解蛊的法子,让中蛊子服下与心爱之人孕育的爱情结晶的紫河车,只是一个传说。因为中了‘无忧蛊’的人根本不可能生下孩子,除非中蛊者的爱人拥有辟邪的神器。这些年,老夫让人查探不少辟邪神器的资料,而蟠龙墨玉,则是辟邪的仙家至宝,但一切都只限于古籍的记载和民间流传的传说,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蟠龙墨玉,直到去年我在回沧都的官道上遇到你,丫头,我一眼就看出你脖子上那块黑玉,与古籍中记载的蟠龙墨玉实在是太像了,于是就对你上了心……”

    我呆呆地听着,心里实在是太震惊了。原来冥焰给我的这块黑龙玉叫“蟠龙墨玉”,我现在才知道它的名字。说它能辟邪,我还是深信的,毕竟这玉的确是仙家之物,而且我多次见识了它的异能,它在水中助我呼吸,它对有辐射的玉枕示警,无一不显示它的辟邪功能。这块黑龙玉的材质是黑曜石吗?我只知道黑曜石是火山溶岩迅速冷却后形成的非纯晶质的天然玻璃,像黑龙玉这样纯黑如玉的,恐怕是万中无一。传说黑曜石极度辟邪,能强力化解负能量,放在煞气较重的地方,可以辟邪挡煞,做成佛像,效果更是上乘,我那时空的古代许多佛教文物中,就有用于镇宅或辟邪的黑曜石圣物或佛像。如果黑龙玉的材质真是取自黑曜石,又经过仙人雕琢,它变成老爷子口中的避邪至宝,也是合情合理。

    “原来这才是你千方百计想让我嫁给云峥的真正原因?”我喃喃地道,有些想笑,终是没有笑出。原来是因为这块黑龙玉,我还以为,我叶海花真是什么“机智聪敏、慧质兰心”,让见多识广的永乐侯也赞不绝口,巴巴地给孙子讨回去做媳妇儿,原来真正的原因在这里。换成另一个人拥有这块黑龙玉,永乐侯绝不会在我身上花心思,老实说,这个认知真的挫伤了我作为一个现代人的自尊。

    “丫头,你不会以为爷爷在你身上动了这么多心思,只是想利用你吧?”老爷子这话纯粹是找抽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抬眼看着他,淡淡地道:“如果是为了云峥,我不怕被人利用,我只怕没有被人利用的价值。”

    老爷子神情一震,看着我若有所思。我的唇角淡淡一扬,我不是不介意被人利用,当成白痴耍得团团转,只是,如果这一切是为了云峥,我甘心被人利用,因为我愿意为云峥,付出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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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4-6 14:46:56 | 显示全部楼层
绾青丝 第三卷 风华篇 第159章 兄弟(下)


    我将决定催生之事告诉了老爷子,因为若得到了他的配合,这件事将会进行得顺利一些,我还让他帮我隐瞒云峥。老爷子看我的眼神少了些探究,多了几分震动,想必是心中有愧,语气带上有两分不安和小心翼翼,慎重允诺道:“丫头,你放心,就算是远兮回来,也不会动摇峥儿的世子之位,以后你的儿子也一定会是小世子。”

    我衣袖底下的双手有些抖,拳头握得死紧,如果他不是云峥的爷爷,我真的想抽他几嘴巴。他以为我做的这一切,只是想保住云峥的世子之位,保住我的荣华富贵么?这些所谓的豪门贵族,脑子里原来真的只会想这些,只能想这些?我早该意识到,他当初既然会以南疆蛮夷粗鄙不堪未通教化的理由反对绮罗进门,又怎么会让我这样沦落风尘的女人嫁进侯府?他表面上对我赞不绝口,只怕心中仍然存有芥蒂,如果不是因为我有黑龙玉,他怎会让我这种出身的女人嫁给云峥?

    我的唇角浮上一抹轻嘲。老爷子当初,恐怕仅仅是想得到这块黑龙玉吧?什么考验我能否成为云家的当家主母,设下那个让我失货的圈套,其实他最初的目的,只是要这块黑龙玉,怪不得那个林老板要让我用玉抵债。连那沧都府衙大牢内的龙婆,恐怕也是老爷子安排的,就是听我说那玉施过咒根本拿不下来,所以才让龙婆去拿吧?只是他没想龙婆竟然被吓疯了。他想了这么多办法,设了这么多计,仍是不能拿到我脖子上的黑龙玉,所以最后只得妥协,让云峥娶我。

    不是不悲凉的。对于一个努力在困境中挣扎生存的人来说,我刚刚意识到的这些事,无异于在嘲笑我所做的一切是没有意义的,无论你怎么努力,你的出身、你的过去,是抹煞不了的,这世上,谁都轻贱你,谁都可以!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控制住双手的颤抖。好在,好在我有云峥,无论如何,这世上终还是有一个爱我知我懂我怜我惜我的人,为了这个人,就算要我付出我的生命,我也愿意。

    “我倒希望云峥不做这个什么世子,只要他身子健康,比什么都好。”我缓缓地平息心中的怒火,“爷爷既然又找回一个孙子,以后就让他多承担点云家的生意,让云峥少劳点心。”

    老爷子听我这样说,眼中略微一诧,似笑非笑地道:“丫头,你倒大方,哪家的长房不是死死抓着手中的权力,就怕被分割。”

    我冷冷一笑:“如果合适,把这侯位传给小叔也行。”我只要云峥平安健康。

    “那怎么行!”老爷子将手一挥,摇头道,“永乐侯代代世袭,爵位只传给长子。远兮虽然也是我的孙子,但到底是庶出,再加上他母亲的事,我是绝不会将爵位传给他的。再说峥儿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这个爵位也是对他的补偿。”

    补偿?云峥真的稀罕这个爵位么?从婴孩时期便一直受着蛊毒之苦,云峥其实对这些身外之物看得极淡吧?羁绊他的,不过是对云家的一份责任,和对老爷子这份亲情。一想到初遇云峥,从他的琴音里感受到的那份入骨的寂寞,我的心就忍不住抽痛。

    “安大娘有什么事?”我有些想不通,简单地问,“安远兮怎么成了父亲的儿子?爷爷又是怎么知道的?”以当初云弈对绮罗的用心,怎么还会背着娇妻美妾又惹出一段情债?我想起安大娘身上那份从容的气质,以前就料想到她的出身恐怕不简单,没想到竟然与云峥的父亲有感情纠葛。

    “安大娘?”老爷子看着我,笑了笑,“原来你还以为远兮是安大娘的儿子?”

    我怔了怔,老爷子这话大有玄机:“难道不是?”

    “远兮是绮罗的儿子。”老爷子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差点让我震惊得从软榻上站起来:“什么?”

    “远兮是绮罗的儿子,安大娘只是远兮的养母。”老爷子见我满脸的不可置信,重复了一遍。我仍是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怀疑地道:“可是,云峥告诉我当初绮罗死时,还没有临盆呀。孩子不是已经死在腹中了么?”

    “当初绮罗死时,的确没有临盆。”老爷子点点头,“绮罗下葬后的次日,遇到安大娘去坟地拜祭亡夫,听到新坟里传来婴儿的哭声,这安大娘也是胆大,请了几个农夫刨开坟,开棺一看,棺内的女尸裙下,竟然有个活生生的婴儿,安大娘见那孩子生得可爱,正好自己守寡无子,就把孩子抱回去,抚养成人。”

    “她对这么诡异的事不感到奇怪么?那孩子怎么会在坟墓里生下来?她不知道那坟里埋的是侯府的如夫人?那孩子是侯府的小少爷么?”我疑惑道,觉得这事不是那么简单,连珠炮似地发问,“安大娘既然有心敢刨坟,好奇心也应该很重才是,就这样把孩子抱回去?也不帮忙问问这里埋的是何人?那些农夫见到这种怪事也没传言?”

    老爷子听到我一连串的发问,脸色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倒也没作隐瞒:“绮罗当初犯下这样的罪行,是不可能葬入云家的私人墓地的。玉瑾心里怨恨绮罗和弈儿,打发人将绮罗随便埋到郊外的乱葬岗,甚至不准立墓碑,就是不想让弈儿找到绮罗的墓,所以外面没人知道那墓里埋的是谁。再说家丑不可外扬,侯府发生这样的事,也不会宣扬出去,安大娘就算想帮孩子找亲人也不可能找到,何况她还存了些私心,想自己留下这孩子,就给了些钱给那些农夫,让他们保密。”

    玉瑾只怕是得了老爷子的默许,才敢如此做吧?否则云弈怎么可能会找不到绮罗埋在何处?若是老爷子插了手,这情况又不同了,想必当时,老爷子也是很气恨绮罗的。我看着老爷子的神色,知道他不会细说当年那些内幕,笑了笑,道:“那老爷子是怎么跟小叔相认的?”

    “认出他也不费什么事。”老爷子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地道,“他与绮罗长得有九分相似。”

    怪不得白玉瑾一看到他就疯了,我想起当初白玉瑾见到安远兮时那恐惧的表情,若有所思。之前我对云峥这位脾气暴戾乖僻的母亲,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可是自从知道当年那些事以后,才知道真是“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如果不是被丈夫背叛,被绮罗害了自己的儿子,她也不会变成这样吧?这些年眼见着儿子受苦,云峥与她的母子关系又那么淡漠,她心里的苦我完全能够想像。也许她心里还很自责,她再乖僻,到底还是云峥的母亲,不可能不爱他的。如果不是她冲动地杀了绮罗,也许云峥身上的蛊能解也说不定。她日日受着折磨,在眼到酷似绮罗的安远兮时,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安大娘怎么会承认呢?”她既然隐瞒了这个秘密这么多年,仅凭长相根本不可能让她承认的。

    “远兮身上有一块玉,是当年弈儿亲手雕刻,送给绮罗的,绮罗一直把它戴在身上。”老爷子淡淡地道,“安大娘也承认了,那块玉是她从绮罗的尸身上取下来,想留给远兮的。”

    我想起老爷子第一次到我铺子里来,见到安远兮,就直愣愣地盯着他身上那块玉瞧,原来那时候老爷子就知道安远兮的身份了。只听到老爷子继续道:“就算没那玉,安大娘想否认也不可能,远兮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据,只要滴血验亲,立即就能真相大白。”

    滴血验亲?黑线啊!这法子真的有用吗?原来古人真的有用这法子来验明血缘?突然想到皇帝不知道是不是用这个方法验明了蔚相的正身?我心里有些发怵,如果皇帝把我和蔚家大哥的血拿去验一验,不也就真相大白了?我的灵魂虽不是蔚蓝血,可这身子是她的呀,我到时还否认得了么?

    抛开这个令我心惊肉跳的想法,我强笑道:“小叔知道当年的事,不恨云家么?怎么肯回来?”

    “恨?”老爷子看着我,古怪地笑了笑,“你呢?你知道是他母亲害得峥儿这样,你恨他么?”

    我怔了怔,恨安远兮?这基本上是我不会考虑的问题。摇了摇头,我轻声道:“稚子无辜,我为何要恨他?再说,云峥现下也有救了。”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老爷子脸上浮出笑容,“其实有些事,告诉他也没有什么好处,远兮不清楚当年的事,我只说绮罗是得急病死了,你记住了。”老爷子慎重地交待。我点点头,笑道:“那爷爷是何时与小叔相认的?他不是离开沧都,不知所踪了么?”

    应该是在安远兮脑袋受伤之后吧,因为之前我整天与他在一起,不可能不知道这事。果然,老爷子脸上带上几分不以为然,轻哼道:“他的行踪在我的监控之下,能失踪到哪里去?我是在你和峥儿婚后与他相认的,不过他最初也给我闹了阵别扭,不肯认祖归宗,我颇费了些力气,才把他劝服了。如今远兮回来了,你又有了身孕,咱们长房的人丁眼见着就要兴旺起来了……”

    被老爷子盯上的人,自然跑不脱,何况老爷子还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休的人,他当初那样反对绮罗,但从我今天观察他对安远兮的态度,却亲善得不得了,不知道是真心疼他,还是另有目的。但老实说,老爷子最后那句话令我冒出一个让人感到很不愉快的想法,云峥当时能不能解蛊,还是未知之数,他与安远兮相认,也许是怕云峥命不久矣。一想到这里,我就有些不快,起身道:“爷爷,我没什么事儿了,不扰你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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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4-6 14:51:26 | 显示全部楼层
绾青丝 第三卷 风华篇 第160章 除夕


    这两日过得极不自在。老爷子回府了,我和云峥再也不好呆在自己房里用膳,每顿饭都得到厅里和老爷子一起吃,当然,安远兮是肯定也在的。所以这两日吃饭让我感到特别别扭,安远兮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极冷淡,跟以前的书呆子性格完全不搭调,整日里阴着一张脸,像所有人都欠他钱似的,也让我觉得极不舒服。好在除了用膳的时候,我基本上不会和他碰什么面,倒是安生没事总往我院里跑,磨人精似的,我见这孩子性格这么开朗,心里一动,有心让他多与福生和金莎接触,也许在他的带动下,福生可以早日从那种巨大的打击中振作起来。但让安生跟福生他们一起读书,却要先征得安远兮的同意的,我不愿去找他,所以也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跟他说。

    随后迎来了除夕,我记得我小时候,除夕这天人们都要守夜,全家人围在一起,吃丰盛的年夜饭,看春节联欢晚会,小孩子要得到长辈发的红包,还要满街放烟花爆竹,过年是幼时最令人神往和最好玩的节日。而在这天曌国,过年更是不能含糊,何况是侯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年夜饭之前,先要在祠堂祭祖,给祖先上香、献贡,还要烧纸钱,希望得到祖先的保佑。


    云家的三位执事也赶回到了京城候府,主要是为了参加明天安远兮认祖归宗的仪式。老爷子和云峥依次给祖先上完香,磕完头,然后对站在一边的安远兮道:“远兮,来给祖先上香。”

    安远兮抬眼看了神翕上一层层密密麻麻的牌位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我点了一柱香递给他,按侯府的规矩,是得男人们先拜完祖宗,才能轮到女人的,而男人们又是按长房为先的规矩,所以三位执事也得排在安远兮之后。他在祭祖的时候,老爷子很煽情地对着祖宗牌位道:“祖宗保佑,让崇山寻回弈儿的骨肉,弈儿亦当含笑九泉……”

    安远兮沉默地上完香,磕了头,没对老爷子肉麻的话作出什么回应。等三位执事拜祭完,轮到我给祖宗上香,我扶着腰跪地磕头的时候,老爷子又道“云门第十七代长媳叶氏,厚德孝悌,已为云家孕有骨肉,望祖宗保佑”云云。云峥扶我起身,老爷子带头给祖宗烧了纸钱元宝,做完亢长的祭祠活动,才带着我们去正厅吃年夜饭。

    年夜饭早就准备了琳琅满目地摆了满满一个大圆桌,我们围桌而坐,连金莎、福生、安生三个小鬼也能跟我们坐一桌,大概是沾了过年的喜庆,福生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云峥的母亲未能到场,桌上也摆了一副空碗筷,看来云家极重视这顿团圆宴。老爷子笑道:“家里好多年没有这么多人一起过节了,俗话说得好,‘打一千,骂一万,三十晚上吃顿饭’,再没有什么比一家团聚更让人高兴的事了,是吧?”

    “大哥说得极是。”堂叔公云崇岭赶紧点头,常叔和海叔也赶紧附和。我在心里苦笑,这顿饭,吃得高兴的恐怕也只有老爷子一个人了。尽管老爷子极力想活跃气氛,但桌上还是有些冷场。好在云家的三位执事都是会察言观色的,竭力帮衬着老爷子,讲着一些生意场上的趣事,还有金莎和安生两个小鬼在桌上抢食,让人觉得不至太冷清,否则这年夜饭,真是吃得如坐针毡。

    好容易等到这顿饭吃完,云义跑进来,对老爷子道:“侯爷,舞龙队上门拜年了,侯爷可要亲自出去打赏喜钱?”老爷子一听,高兴地道:“好好,当然要去,讨个喜庆吉利!”安生他们一听,早就按撩不住地跑出去了,我也来了一点兴致,我小时候,家乡小镇倒是有舞龙队上门拜年的风俗,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取消了,过年没有了舞龙舞狮、花车游行、元宵灯会,也禁放了鞭炮,实在无趣得紧,没想到今天竟然能重温一下儿时的乐趣。

    全家人随着老爷子去大门外看舞龙。一出门,才发现真是热闹,天虽然已经黑了,但有一队衣着艳丽的小僮举着长竹竿,挑着红彤彤的大灯笼,把门前照得一片雪亮。先是舞彩龙,闹腾一阵之后,天空中蓦爆起一团礼花,我惊喜地抬头望去,才发现那不是礼花,而是铁花。对街烧红的铁锅里有化开的铁水,打花的把打花的把勺子往空中一甩,那金灿灿的铁水便像冲到天空的礼花一样四散开来,光彩夺目,转眼便凝成硬绑绑的细铁弹子从空中掉下来。第一束铁花还没有消失殆尽的时候,又一束被“嘭”地一声被甩到半空,重又弹出一朵新的铁花来,一束接着一束,毫不间断。这时候火龙就出场了,火龙是布扎的,没有彩龙那么五颜六色,但是却比彩龙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和气势。舞龙的男人们都精赤着上身,身上涂满防烫伤的桐油,满头满脸的汗水。

    老爷子对舞龙队的卖力很满意,让云义给领队打赏了一个大红包,舞龙队才热热闹闹地撤走了。几个孩子早就按耐不住,说要去放烟花爆竹,转眼就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我们则随老爷子到园子里看杂耍,据说云家每年三十儿晚上都会请来杂耍班子,在园子里表演一晚。园子里早就布置好了,歌舞驯兽顶盘子喷火穿火圈等节目一个个轮着上场表演,我勉强撑到戌时,已觉身子疲累不堪,又不好提前离场,坏了过年的规矩和老爷子的兴致。身子软软地倚在云峥肩上,云峥立即就发现了我的异样,低头关切地道:“叶儿,累了?”

    “嗯……”我闭了闭眼睛,懒洋洋哼了哼,即使是在前世,我也从来没有一次守岁撑到次日天明的,过了凌晨三点肯定眼皮打架了,如今有了身孕,这身子越发不争气了。还没有回过神来,已听到云峥对老爷子道:“祖父,叶儿累了,孙儿想陪她回房休息。”

    我赶紧睁开眼,见众人的目光都扫过来,老爷子关心着我肚子里的曾孙,也不留我们,嘱咐道:“去吧,叶丫头身子不便,今儿也不用跟我们一起守岁了,你陪她在房里守就行了。”

    我跟云峥行了礼回房,进了房,我脱了外衣,径直往床上爬去,扯过被子就准备蒙头大睡。这两天准备除夕夜的年夜饭和活动以及安远兮初一的认祖仪式,虽然不是要我亲自动手,可是仍是有零零碎碎的杂事要安排交待,我的肚子又大腹便便,因为怀孕的关系,两条腿都有些浮肿,多站一会儿、坐一会儿都觉得吃不消。

    云峥坐到床头,我拉住他衣角撒娇:“云峥,你上来陪我睡好不好?”

    他笑了笑,脱了鞋蜷进被窝里,我倚到他身边去,翻来翻去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这个大肚子压得我不舒服,侧睡又顶着云峥,不禁有些懊恼。云峥见我气急败坏的样子,轻笑出声,让我面向床内侧躺着,他在身后温柔地拥住我,感觉他的身子与我的后背贴得毫无间隙,不算太暖的体温隔着衣服亲密地传来,我才安心地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沉了。

    然后就开始做起了梦,梦到我平安生下了宝宝,宝宝的胎衣也解了云峥的蛊毒。宝宝长得很漂亮,眼睛像我,其他的地方都像云峥。我和云峥带着他在漫山的花丛中扑蝴蝶,正玩得兴高采烈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爬出一条蛇,棱形的蛇头上长着一双阴飕飕的小眼睛,张口便向宝宝的脚咬去。云峥眼疾手快地一把抓起毒蛇甩出去,那蛇却飞快地扭头在云峥的手背上咬了一口,蛇毒像沙虫一样迅速地在他的皮肤下游走,云峥痛苦地软倒在花丛中,紧闭着双眼呻吟抽搐,我吓得魂飞魄散:“云峥……”

    “云峥,云峥……”我只觉得天眩地转,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轻轻拍我的脸:“叶儿?叶儿?醒一醒……”

    我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潸潸。云峥焦灼的脸近在咫尺,我颤抖地拥住他的脖子:“云峥……”

    “做噩梦了?”他温柔地擦去我额上的冷汗,温和地道,“别怕,我在这里。”

    我闭上眼睛,梦中那恐惧心惊的一幕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面前,令我胆寒不已。云峥轻声哄我,安抚着我的不安的情绪。我渐渐在他的怀中平复下来,感觉到我情绪的缓和,云峥松开我,把我扶坐起来:“梦到什么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云峥敏锐地感觉到了,从床边的衣架上取来锦裘,披在我身上,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你醒得正好,马上就到子时中时了,宁儿她们刚端了饺子来,起来吃一点好不好?”

    我想起除夕夜里十二点吃饺子的习俗,点点头,让云峥扶我起来。云峥笑道:“起来做什么,让宁儿把矮几搬来,就在床上吃。”

    说话间,宁儿和馨儿已经端了矮几和托盘进来了。馨儿一边盛饺子,一边笑道:“元宝入库了,少爷、少奶奶,分享福气了!”

    我笑起来,刚刚做了那样一个噩梦,此时听到这些吉利话,特别高兴。云峥见我心情转好,脸上也挂上了笑容,陪我坐下来,一起吃饺子。刚吃了两口,咬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我往咬开的饺子里一瞧,原来是一枚铜钱,宁儿见我把铜钱从饺子里抽出来,讨喜地道:“恭喜少奶奶,今年一定会招财进宝,吃第一个饺子就吃到彩头了。”

    我笑了笑,把铜钱搁到矮几上,接过馨儿递来的温毛巾擦了擦手,从枕头下摸出两个红包和锦囊,递给她们。两个小丫头高兴地收了,我打发她们也出去吃饺子,见她们走了,才对云峥笑道:“老公,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哦?”云峥挑了挑眉,一脸笑意。我神秘地道:“你把眼睛闭上,我叫你睁开的时候再看!”

    云峥听话地闭上眼睛,我翻下床,从柜子里取出两个各有一尺长的卡通公仔,把娃娃藏到身后,坐到他身旁去。这两个公仔,是我最近画了我和云峥的Q版卡通像,然后躲起来背着云峥偷偷摸摸缝的,两个娃娃一眼就能看出是我和云峥,但是五官却滑稽可爱得夸张,我给两个娃娃穿的是二十一世纪的结婚礼服,摆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又甜蜜又温馨。

    “好了,你睁开眼!”我忍住笑。云峥睁开眼睛,见眼前没东西,也不问,笑着望我,我把两个娃娃一手一只从身后举到他面前:“当当当当,呐,这是小峥和小花。”

    云峥睁大眼看着两只娃娃,一向淡定无波的脸上,也浮出一丝错愕,然后,唇角渐渐咧开,怎么也忍不住笑容。他接过两只娃娃,好奇地抚摸着娃娃的衣服,我赶紧献宝道:“这是我家乡的结婚礼服,小花穿的是婚纱,小峥穿的是西服。”

    “很可爱。”云峥抚摸两只娃娃滑稽的笑脸,爱不释手地道,“是叶儿亲手做的?”

    “嗯。”我点头,神秘地道:“你找找看,他们身上还有秘密哦!”

    云峥闻言,翻弄起娃娃,然后在小峥的西服里层,看到我用白线绣的两排细细的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他的手一颤,抬眼看着我,我指了指小花:“她身上也有。”

    这次有了经验,他径直撩起小花的婚纱衬里,看到我用红线同样绣着两排“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云峥痴痴地看着那两排字,半晌无语,我不由慌了,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云峥,你没事吧……”

    手被他握在掌心里,云峥深深地看着我,发出一声喟叹:“叶儿……”

    我倚到他怀中去,微笑道:“我这一生只有这一个愿望。云峥,能遇到你,爱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最幸福的事……”

    他托起我的下颌,唇压了下来,我感觉到他微凉的唇瓣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倍加温柔地回应他的吻,半晌,他依依不舍地放开我,我微笑着望着他雾蒙蒙的眼睛,看见彼此眼中有自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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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4-6 15:01:09 | 显示全部楼层
绾青丝 第三卷 风华篇 第161章 归宗


    天曌元景四年正月初一,对云家来说,是个大日子。这一天,与永乐侯失散二十多年的次孙安远兮,要在京城永乐侯府举行正式的仪式,认祖归宗。老爷子对这件事,没准备低调处理,除了陈情皇上,还邀请了亲朋好友来侯府观礼,摆明了对这个次孙的重视态度。消息传开,朝野上下不管与云家交好还是不相干的,送礼的人排成了长队。


    一大早起来,去给老爷子请安。老爷子喝了茶,递给我和云峥一人一个红包,笑道:“本该昨儿晚上就给你俩的,叶丫头身子不舒服,我也没让人去吵你们,今儿可好些了?”

    “好多了,谢谢爷爷。”我点点头。老爷子笑道:“那就好,一会儿远兮的认祖仪式,你身子好了就一起参加吧。”

    我点头称是,和云峥回房,换上正式的冠服。本来以为安远兮认祖归宗仪式是不让女人参加的,所以我根本没做什么准备,没想到老爷子竟然也让我去观礼,难道老爷子怕这样大张旗鼓地为安远兮举办认祖归宗仪式,会让云峥多心,才让我这个女人也参加,好表明他对云峥的重视不会因为安远兮而改变?我不禁有些感慨,老爷子的心思真是太多弯弯了,其实是他自己多心了,云峥才不会多心,我甚至巴不得云峥少管些事儿,好好把身子调养好。

    见我对老爷子让我参加仪式表示不解,云峥笑道:“你忘了,你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荣华夫人,皇室的朝贺祭祀等各种大典,命妇均得参加,何况这样的宗族活动。”这才恍然,我还真是忘了,我这个一品荣华夫人的身份,“章印绶佩,皆如其夫”,身份比云峥这个没有官职的世子还要高,老爷子自然不会疏漏我。

    心中莫名一动。如果没有这个外命妇最高品级的身份傍身,我一个无钱无权无势出身卑贱的女子,在云家这样“深似海”的豪门之中,何以自处?云峥虽然对我疼爱有加,可是旁人未必会如云峥一样待我,就像我以前认为对我另眼相看的老爷子,到头来不过是在利用我一样。我一直以为皇上当初封我这个封号,只是为了表示为云家的荣宠,可是,仅是如此吗?皇上,可是担心我的处境,怕我在云家被人欺负,才授予我这个封号,享受朝廷的俸禄,不让人随意欺我?

    宁儿和馨儿为我换上礼服,戴上花冠。我怔怔出神,如果,如果这才是皇上真正的心思,那我前段时间,岂非一直在误解他?想到前几次激得他龙颜大怒,可是,他也从未对我做出实质的伤害……,心中顿时百味杂陈,脑中闪过皇帝那些愤怒的表情,一时之间,怔忡不已。

    “少夫人,好了。”宁儿帮我收拾妥当。我回过神,将那些纷乱的,令我心悸的思绪压下去,和云峥赶往祠堂。祠堂外的庭院里候着舞狮,还有吹锣打鼓的乐队。一会儿,除了云家的亲朋,还有许多我不认识的身着便服的官员,见了云峥,纷纷与之招呼寒喧,云峥淡淡地笑着,保持着合宜的礼节。

    等到吉时,老爷子携了安远兮踏进祠堂,礼乐齐奏。堂叔公云崇岭担任仪式的司仪,见他们进来,先让云峥端了一碗甜茶递给安远兮,等他喝了一口,才道:“天曌国沧都府云氏第十一代长房次孙远兮认祖归宗,仪式开始,祭者就位。”


    安远兮站在祠堂正中的祭桌前,等云崇岭下达了“灌洗”的命令,常叔端出一个银脸盆,安远兮在脸盆里洗了脸和手,接过海叔手里的毛巾擦干,再站回原位。然后是“迎祖驾”和“上香”,常叔把点燃的香递给安远兮,让他持香跪地,三拜天地祖先。上完香,海叔按令端上奠酒,给安远兮“灌地”。洒了三遍奠酒之后,就是献祭品,由常叔把各种祭品逐一端给安远兮跪地拜祭,再端回祭桌上,称为“附服”。接着就到了最重要的两项,“诵祭文”和“叩拜众祖”,由安远兮跪地读完祭文,再行完三跪九叩大礼,云崇岭宣布“焚祭文和金纸钱”,然后是“送祖驾”,做完这一系列事宜,认祖归宗这繁琐严谨的仪式才算是完成了。听到云崇岭高声宣布“礼成”,外面的礼乐又奏响了。

    等礼乐奏完,端坐在祠堂侧座首位的老爷子站起来,宣布道:“云氏第十一代长房次孙远兮今日认祖归宗,正式更名为云谦,字远兮。”话音一落,道喜之声不绝于耳。却听到堂叔公接着道:“云氏第十一代长房次孙云谦,给长辈奉茶!”

    云德端了托盘过来,安远兮端起茶杯,跪到老爷子面前道:“爷爷喝茶!”

    “好好,乖……”老爷子笑眯眯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拿起身后下人捧着的红盒子,打开递给安远兮,笑道:“谦儿,这翡翠如意是我们云家男丁的信物,每个男丁都有一只,你收好了。”

    那盒子里是一只通体碧绿、成色上乘的翡翠如意,只有半尺长,玉如意上刻着云家的家族图腾,我见过云峥也有一只。安远兮接过盒子,交给一旁的云义,低声道:“谢谢爷爷!”

    “好好,去给你大哥大嫂奉茶!”老爷子微笑道。安远兮顺从地站起来,径直走到云峥面前,端起云德捧着的托盘上的茶杯,跪下去:“大哥喝茶!”

    我头皮一麻,错愕地看了老爷子一眼,不是吧?一会安远兮还要给我奉茶么?这也太尴尬了吧?转头见云峥已经喝了茶,对安远兮微笑道:“二弟这些年在外受苦了,我身子一向不好,二弟回来,要帮祖父多打点一下云家的生意,大哥就安心了。”说着,他从手指上取下一枚玉戒指,递到安远兮手上。那戒指是云峥处理事务的一个印鉴,刻着云家的图腾,虽然不是老爷子执掌家族事务的玉图腾令,但有了这个玉印,相当于已经获得处理家族事务的权力。抬眼见堂叔公、海叔、常叔眼中都带上几分诧色,老爷子却面色无波,神情难测。我微微一笑,几位执事恐怕是对安远兮刚回来,就让他接触云家的生意感到有些不服气吧?也不想想老爷子早就认下安远兮了,暗中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安排打算,没准他早就在暗中开始帮老爷子处理云家的事务了。安远兮不晓得知不知道这个戒指的作用,神情淡定地收了玉戒指:“谢谢大哥。”

    云德端着托盘走到我面前来了,我咬了咬唇,见安远兮走身,垂着眼睑站到我面前,端着茶杯跪下来,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大嫂喝茶!”

    举在空中的茶杯端得稳稳的,安远兮垂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吸了口气,我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从云泽手里接过礼盒,盒子里是一套新娘的全套首饰,递给安远兮:“希望小叔能早日成家立室,为云家开枝散叶。”

    安远兮抬起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中却闪过一丝讥诮。我怔了怔,再看他眼中的讥诮已经消失无踪,他接过礼盒,淡淡地道:“谢谢大嫂。”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安远兮,我自问没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凭什么你要一直摆脸色给我看?按捺下心中的不快,听到老爷子笑道:“好好,茶也奉完了,大家一起去外面看舞狮吧!”

    外面的礼乐又响起来,舞狮跳到了院中,院中早就搭好了供舞狮表演的高木桩,这舞狮倒不是专为安远兮认祖归宗准备的,云家每年初一早上都会请舞狮队来祭祠宗先、弘扬家风、祈求平安、驱邪辟鬼。众人踏出祠堂看舞狮,只见一人一狮猛地飞身窜上高高的木桩,随着乐队的鼓锣之声欢快地腾飞跳跃。那狮子装扮得极喜庆吉祥,色彩艳丽,形态威猛,制考讲究,“它”时而在木桩之上蹦跃,时而站立吼啸,时而对围观众人施礼作揖,时而俯地聆听,时尔作出抓痒的憨态,惊呼喝彩之声顿时此起彼伏。

    那舞狮在高木桩上秀了一阵,开始扑抢着高桩上那人手中的狮球,一人一狮在高木桩之上惊险万分地翻滚、跳跃、扑跌,忽上忽下、时快时慢,精彩的一幕顿时掀起了现场表演的高潮,那狮子三进三退之后,猛地扑到狮球,将狮球吞入口中,现场顿时喝彩声一片,鼓乐齐鸣,震耳欲聋的鞭炮点响了。那狮子在高木桩上得意洋洋地蹦跳数下,从口中吐出一段红绸,上面写着“花开富贵、子孙满堂”。“好!”老爷子高兴地叫出声,那狮子跳下地来,老爷子让云德去打发喜钱,那狮子突然把狮头取下来,露出一张黑黝黝的脸,笑道:“侯爷今儿大喜,潇湘献上此礼,怎么还敢收侯爷的喜钱呢?”

    “燕将军?”众人一愣,云峥已经又惊又喜地唤出声。老爷子也怔了怔,随即大喜道:“燕将军几时回京的?竟跟老夫开起这样的玩笑来了!”

    一时在场的官员也纷纷出声,表情多是惊讶之色,看来这位燕将军大多数人都认识。那燕将军从舞狮里脱身出来,走到老爷子面前,拱手行礼道:“潇湘见过侯爷、云世子!”

    这才看清这位将军的身形,并不特别魁梧高大,反而属于精瘦的体格,年纪在三十上下,他仍穿着舞狮的鲜艳红裤,脸上泌着细汗,眉宇之间神采飞扬。

    “燕将军不必多礼。”老爷子笑道,“将军几时回京的?”

    “潇湘今晨才回京,知道侯爷今儿家有喜事,特来道贺!”燕将军接过云家下人送上来的毛巾,随意擦了把汗,笑道。

    “将军有心了。”老爷子点点头,看老爷子和云峥对他的态度,这位将军恐怕与云家交情匪浅。这当儿,云义急冲冲地跑过来,对老爷子道:“侯爷,皇上有圣旨来了。”

    老爷子一听,赶紧迎出去,我们跟上前去,行至主厅,来宣旨的竟不是太监,而是寂惊云。圣旨只得寥寥数句,大意是恭喜永乐侯找回孙子,骨肉团聚之类,还送了一堆贺礼。老爷子接了圣旨,站起来笑道:“寂将军辛苦了,请和各位来宾一起去花厅饮宴如何?”

    寂惊云赶紧道:“侯爷,惊云还要进宫给皇上回话,就不叨扰了。”然后抬眼看了站在云峥身旁的燕将军一眼,笑道:“皇上知道你回来了,跟我一起进宫吧。”

    “行,我先回府换件衣裳。”燕将军笑了笑,对老爷子道:“侯爷、云世子,潇湘改日再来拜访。”

    两位将军走了,老爷子让管事们带客人去饮宴,看这样子,是要在宴席上把那些朝官介绍给安远兮的。我在祠堂坐了一上午,已是疲极,云峥便辞了饮宴,陪我回房休息。

    “云峥,这位燕将军,是什么人呀?”我换了衣服,摘了头冠,坐到软榻上,倚在云峥身旁,好奇地问,“我看你和老爷子对他的态度好像都不比常人。”

    “燕将军?”云峥笑了笑,“他是咱们天曌国有名的抗倭将军,曾经率领东海抗倭军,多次击败过红日国的来袭。如今常年驻在东海沿线,打击红日国的海盗,他与寂将军一样,是皇上的左膀右臂。”


    竟还有这一茬?如果这位燕将军与寂惊云一样,都是皇上的心腹,怎么跟云家一点儿也不避嫌啊?寂惊云对云家,可是疏淡有礼的。我笑道:“他跟云家交情很好么?一回京不先去见皇上,反而跑来侯府,而且还亲自给老爷子舞狮?”

    “也是听说云家有喜事,才先跑来的吧,燕将军性格很直爽的。”云峥笑了笑,“当年的抗倭战,战事激烈,打了数月,朝庭又遇到百年不遇的大旱,拨了很多钱赈灾,军晌方面很紧张,是云家帮东海抗倭军凑足了军晌,所以燕将军一直对云家心怀感激。”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位燕将军,也算是位恩怨分明的磊落汉子。不过,这样的性格,在朝堂上为官,怕是要吃些亏的吧?好在皇帝知他性情,肯重用他,必会为他做些安排。我想起早上揣度皇上册封我的那番心思,心中有些酸软,不由又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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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4-6 15:05:54 | 显示全部楼层
绾青丝 第三卷 风华篇 第162章 早产(上)


    腊八煮粥、除夕守岁、正月拜年、立春祭农,一直要到正月十五元宵灯火之后,这个“年”才算是正正式式地过完了。元宵节又是过大年,每年天曌国的这一天,“花市灯如昼”。据说,满城灯火通明,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着形形色色的荷花灯、洋桃灯、日月灯、马骑灯、琉璃灯……。灯市上的灯笼更是琳琅满目、品种繁多、分光叠翠,大都取材自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动物、植物。心灵手巧的制灯工匠,将皮革、丝绸、彩纸、竹条、翎毛等材料巧妙运用,制作造型生动的各种花灯,供人观赏。灯市上还有传统的娱乐节目,民间艺人们在那里表演着拿手绝活儿,还有许多卖稀奇耍伴儿的小贩,吸引着男女老少川流不息,灯节更上情人们约会的好地方。就连永乐侯府,这晚悬挂的灯笼也不比往常,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但我却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个喧嚣的节日,不是因为挺着个大肚子不方便逛花市,不是因为被皇上禁足不能出府,而是因为,元宵灯,正好是正月十五,而每月的十五,都是云峥受苦受难的日子。

    入夜,云峥又进了例诊室,我坚持进去陪他。看着云峥被锁在铜架床上受折磨,我心都要碎了。手移在脖子上,死死握着那块黑龙玉,冥焰,如果这玉真能辟邪,真有神力,请你帮我,请我帮我救救云峥。自从知道这块玉是辟邪的神器,我每天都会握着它祈祷一次,最近这玉也有了些不同寻常的变化,每次我握着它祈祷的时候,它都散发出淡淡的温热,仿佛在回应我一般,不知道是不是玉起了作用,云峥也没有再提前发作过蛊毒。冥焰,你听到我的祈求了,是吗?冥焰!

    我的身子越来越笨重,这样一夜不睡地守在例诊室,觉得万分疲惫。云峥例诊完的净身,我是再也没有力气为他做了,只得放手,让云泽为他净身,好在云泽虽然是个男孩子,手脚却温柔细致,我在一旁看下来,略微放心。云泽为他更了衣,退出房去,云峥唤我躺到床上去,轻声责备道:“你如今身子不方便,怎么还这么固执,如果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好?再没下次了,以后例诊你不准去!”

    “云峥……”我噘起嘴。他第一次这么坚持:“我说了不准。”我心里无比委屈,我不也是担心你么?一晚上又累又疲的,你不领情也罢了,还这么凶。把被子拉到身上,不忘给他也盖上,侧过身,闷声道:“知道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半晌,云峥轻轻地从身后抱住我:“叶儿……”

    “我睡着了。”我没好气地道。他低低地笑着,将我揽紧:“傻瓜……”我哼了哼,听到他轻笑道:“叶儿,等我休息两天,咱们一起去玉雪山的别院里住,好不好?”

    “呃?”我顿时忘了在跟在闹脾气,翻过身看他,“玉雪山?”

    “我上次不是跟你说,玉雪山的梅花很美么,现在去,正是漫山雪、漫山梅的时候。”云峥温柔地抚摸我的脸,柔声道:“好不好?”

    “好,可是,我不是还被皇上禁着足么?”我蹙眉道,三个月的禁足期才过了一半呢,云峥为什么突然这样提议,难道是看我跟安远兮两人相处别扭?

    “我跟皇上请旨,说让你去山上安胎,去玉雪山应该无碍。”云峥温柔地道,“我很想陪你,去看那里的梅花。”

    云峥,是怕自己时日无多了吧?我心中一酸,顿时为刚才跟他闹别扭自责不已。抬眼微笑着看他,我揽住云峥的脖子,柔声道:“好。”让云峥在解蛊之前,就我们两个清清静静地过一段时间,不让他操劳别的事也好。

    老爷子对我们要住上山上去没什么意见,皇上也同意了,这些日子云峥在房里静养,我则指挥着下人们收拾东西。金莎本来要跟上山去,我没有同意,一则我希望和云峥多一些独处的时间,二则也不想耽误几个孩子的功课。我跟她说福生正需要她这个朋友的陪伴,金莎听了,倒也不坚持了。安生如今也和金莎、福生一起读书,之前我寻了个机会找安远兮提了这件事,他很轻松地就同意了。他对我的态度疏淡有礼,虽然我对安远兮的性格变得这样冷漠感到有些古怪,但我如今却不知道拿什么立场对他表示关心。朋友?只怕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想。大嫂?这个身份更是尴尬。搬去山上,正好解了这个难题,希望等时间长了,我们之间的相处会渐渐自然一些。

    天曌元景四年正月二十,我与云峥带着傅先生、宁儿、馨儿、云泽和四个铁卫,住到了云家在玉雪山的别院“傲雪山庄”。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原来整个玉雪山都是云家的私产,平日里根本没有外人出入,山路并不难走,因为从山脚到山顶,云家修筑了一条之字形的两米宽的整齐石阶,可以让轿夫把轿子径直抬进山庄。傲雪山庄隐在半山之中,没有我想像中大,但比我想像中精致。亭台楼阁,无不奇巧雅丽,错落有致、若隐若现地隐藏在白雪梅林之中,幽静如诗、恬淡如画,空气中有暗香浮动,皑皑的白雪纯净而透明,这里果真如云峥所言,美得令人心动,令人足以“咏歌之不足,不如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在美丽的事物面前,可以目睹、可以倾听、可以触摸、可以感受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幸福。记得上山那天,在半山看到遍地晶莹的雪和漫山盛开的梅,浩如烟海,世俗烦扰的心瞬间安静下来,我顿时明白了云峥何以如此钟爱这里,世俗的一切,在这宁静飘香的雪山面前,已经逐渐远去,我们回归成生命中最本质的自己,那样的,忘乎所以。


    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四天了,这几天的日子过得极逍遥,每日里不用处理云家那些事务,我与云峥只需听风望月、踏雪寻梅、围炉煮酒、焚香抚琴、吟诗作画……。如同此刻,我俩坐在隐藏在重重梅林中的八角木亭中,四周的草帘子垂下来,只余了正前方的那一角高高卷着,天气晴朗无风,亭子里燃着红红的炭火,让人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寒意。云峥站在桌前作画,我左手握住右手的衣袖,给他研墨,看着他在宣纸上逐渐绘出亭外的梅雪风姿,一枝寒梅占了纸上大幅的空间,远处的木桥,结着薄冰的小溪,若隐若现。不由笑道:“老公,你喜欢这里雪和梅,画出来的景也格外传神。”

    云峥换了支笔递给我,柔声道:“叶儿替我题首诗如何?”

    “我?”我扬了扬眉,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些诗都是抄别人的。别糗我了!”

    “也要你记得才可以呀。”云峥笑了笑,将笔递到我手上,“契题就好。”

    我接过笔,望着云峥那幅画,想了想,提笔写下一首《卜算子·咏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

    我一边写,云峥一边轻声念出来,写完不待他出声,我已经接着开口解释:“这是我家乡古代一位名叫陆游的诗人所作的词,词与诗有所不同,词句是按词牌来填的,所以长短不一,因为要配乐歌唱,所以与诗相比在声韵上的差别也很大,用韵的规则也比诗要复杂……”抬眼见云峥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笑道:“细讲下去就深了,我其实也不太懂,只是随便说说。”

    “那改天叶儿要给我好好说说这词的妙处。”云峥将我的手合在他的掌心里,眉眼里满载着温柔:“叶儿,你喜欢这里吗?住得开心吗?”

    “喜欢,这里的雪和梅,都那么美。”我倚到他怀中去,笑道,“有你在,我住哪里都开心。”

    云峥看着我温柔地笑,他的掌手其实还没有我的手热乎,我让宁儿收了他的画,笑道:“出来好一会儿了,回去吧,到时间吃药了。”

    他点点头,牵着我的手回房。在路上遇到傅先生在摘梅花,见我们过来,欠了欠身,眼睛在我脸上看了看:“少夫人怎么气色不太好?”

    云峥诧异地看着我:“叶儿?”我赶紧笑道:“没什么的,只是最近晚上经常做梦。”我没有告诉云峥,我最近晚上老是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什么也没有,只是黑蒙蒙的一团,我在迷雾中,找不到出路,每次醒来,黑龙玉隐隐发烫,不知道是想告诉我什么。

    “让老夫为少夫人把把脉。”傅先生道。我把手伸给他,他扣着我的脉门,垂睫诊脉,半晌,缩回手,点点头:“的确是睡得不好,老夫让人给你煎点安神的药服。”

    晚膳后,我拿起针线,继续缝宝宝的衣服。这些日子我断断续续的,也给宝宝缝了好几件小衣裳了。其实云家根本不用我亲自准备这些东西,老爷子早就让人准备了几箱,不过我觉得,还是妈妈缝的衣服,穿在宝宝身上最温馨。云峥坐在一边看我缝衣服,笑道:“你怎么都是准备的男孩儿的衣服?万一是女儿怎么办?”

    “不会,我有很强烈的预感,我一定会生男孩儿。”我抬起头对他笑,“老公,你喜欢儿子是女儿?”

    “儿子女儿我都会疼如珠宝。”云峥温柔地看着我,“叶儿,不用为生男丁的事强求,相信爷爷也不会强求。”他是觉得,自己了中了情蛊,能有子嗣,已经是老天的恩赐了吧?我放下针线,握住他的手:“老公,你的病一定会好的,相信我,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

    他浅笑,望着我的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我的脸红了红,转开话题:“对了,咱们还没有给宝宝想好名字呢?”

    “我想过了。”云峥见我讶异地看着他,笑道,“从知道你有喜那天,我就一直在想,想了无数个名字,都定不下来,最后只觉得还有一个不错。”

    才高如云峥,竟然为宝宝的名字这般为难,可见他对这个孩子的重视,我抿嘴笑道:“你想的什么名字?”

    “云逸。”云峥的表情很幸福,“我希望他能一生平稳安逸。”这是云峥对孩子最大的愿望了吧,一生平安、健康、顺利。我想了想,笑道:“名字倒是好名字,只是跟父亲的名字音同了呢。”

    云峥点点头:“叶儿有想好的名字么?”

    想了想,我笑道:“我家乡有位诗人在诗里写‘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表达自己无心入仕、归隐山林的心愿,所以我很喜欢云岫这个名字,不过,跟你的峥字同旁,倒像平辈儿似的,也不好。”

    “云岫?”云峥想了想,没说什么,笑道,“反正还早,我们再好好想想,以后再定也不迟。”

    我点点头,宁儿端了安胎药进来,服了药,我有些犯困,云峥便陪我早早地睡了。睡前我照常握住黑龙玉,为云峥祈祷。冥焰,这些日子这块玉经常变暖,是不是你感应到了我的呼唤?你到底在哪里啊冥焰?迷迷糊糊地沉睡过去,我仍旧陷在这段日子的梦魇当中,黑茫茫的迷雾,无边无际,潮水一般涌来。一团萤光如幽幽的鬼火,在我眼前飘浮,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指引我跟着它一起走。我不由自去地追随着那团萤光,迈入未知的黑暗当中。不知道走了多远,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光束,像漆黑的舞台上蓦然打出一道白色的射灯。一个蓝发少年沉睡在光束当中,粉嫩的小脸上有恬静的微笑。我的心骤然一扯,狂喜地冲上前去:“冥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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